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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赠自由液说旧谈新 开方字班穷思幻想

女界鬼域记 蹉跎子 2776 2022-07-21 21:22

  

  却说莺娘既然愿意放足,如何又要愁闷呢?难道他还舍不得金莲步,恐怕放足以后,便捐了他的娇细么?这却并非莺娘缠足上苦头,吃得来海样的深,巴不得能够一放就放,到也适意得多咧。只是方才老父的嘱咐,国粹保存,言犹在耳,怎好贸贸然的违弃父命,弄成个尺板婆模样呢!想了一回,旁边沉鱼姑娘,心中好生疑怪,暗想,这莺娘有甚么心事呀?毕竟彼此初交,不便动问,只好由他去罢。莺娘痴思半晌,觉道放也不好,不放也不好,最妙须得个可大可小的法子,才合着我的意咧。没奈何只得仍与沉鱼商议,沉鱼听他一番言语,便拍手道:「好巧咧,好巧咧,莺娘姊,造化你了,你别再忧虑罢。」

  

  沉鱼辗颜道:「哼哼哼,我叫声好你姊姊了,这也怪你不得,你才做女学生,侥幸博得个新字大头衔,哪能洞悉现今新党千奇百怪的状态呀。」语至此,便摸着桌下边公共茶壶,喝了一口又接续说道:「莺娘姊,你瞧那一辈子的留学生,可也称得新少年,新豪杰,将来新中国的故主人翁么,想他初出洋的时节诚哉是满口新名词,爱国同胞,痛哭流涕,嚣嚣呶呶的起点极点,凉血热血一字字深印脑中,几乎一呼一吸,都含着异样的新气,新得再新也没有,便冒冒失失把条辫子也一刀两段的斩落了,岂知他在外洋,混过了三年五载,骗了张卒业文凭,回至祖国,和那腐败官场,周旋周旋,慢慢儿的得风便转了。一听见拿捉革命党,越加慌得胆战心惊,恐怕露出了没辫的真相,不免是形迹可疑,万分危险,就找寻了装假辫的专门名家杨滋青,将这辫儿还复故我,方始摆尾摇头,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咳,近来他们辫界的思想,一发奥妙无穷了。狠有几个动地惊天的留学生,见了旧学,乌沉沉似小青蛇的,便垂在背后,见了新学,却光秃秃的化为乌有先生,你道他有甚隐眼法呢?他原来一大团青丝发,卷在草帽里,举手轻推,竟然没辫变了有辫,否则就无影无踪,单只脑凿子上有一些拳螺式的凸出罢了,必为此的忽新忽旧,幻若风云,才能于官学绅界中盘踞要津,垄断权利,到一处,优胜一处,享受世界上隆隆日起的荣誉咧。莺娘姊,咱们的足儿,和他们的辫儿,一而二二而一的,这收放自由液,分明是女孩儿家个活宝,咱们一班人借此便可雄飞海内了。要知新新旧旧,占尽了不多不少的便宜呢。」莺娘听完了这一篇新话,始恍然大悟,转笑自己立意求新,正复多事,再不道守旧维新,原要分分合合,沆瀣一气的,便答道:「阿呀呀,我一向尚在梦里,得闻高论,方备悉了个中底蕴。时下风流,这样看来,多亏你制成只好东西,造福大家。」说着,又以手指瓶,沉鱼道:「好歹还算恰合时宜的,至于造福那句话,怎敢自夸呢。」

  两人话得投机,相亲相爱,谈了许久许久,忽闻铃声震响,数十蚌将军都呼姊唤妹,粉粉齐集饭厅,莺娘即忙把红绿瓶重包迭里,谨谨大心的安放皮箧中,然后随着沉鱼,也下楼去饱餐一顿。眼见那一根根自来火光明如昼,照耀着合座群姝,大吃大嚼,不问是荤的素的,粗的细的,鱼肉蛋腐,一齐儿碗底向天,和风卷残云似的。惟有靠东那一桌,翘然独异,却留下了几分余沥,半碟残羹。莺娘看了,干笑不禁,才知女子的入学宗旨,原只争此须臾呢。若教沉鱼姊说起来,莫非又是什么新风气了。便洗过脸儿,照呼了沉鱼,相携五手,同上楼头,轻移慢步的进了房门,点了盏似明似灭的灯,促膝言欢。两方面叙了年龄,沉鱼却差长莺娘一岁,就此认作姊妹,顿成个萍水知交,又各各将家庭历史约略诉述一番。正说话间,看看窗上月色朦胧斜射,沉鱼道:「呀,夜将半了,妹子明天会罢。」莺娘道:「是。」于是沉鱼辞了莺娘,急煎煎归至寝舍去了。

  莺娘实时闭上室门,孤灯寂对,猛然想起了一事在心,免不得取个锁匙,开了小竹篮翻出本《列女传》来,展卷披览,却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前世也认他不清,便失声道:「阿呀难了,明日即须上课,倘是两眼墨黑,别被同学笑话呢。」一时又好恨,又好气,满肚皮的想转来,竟被他想出条生路,因笑道:「嗄嗄嗄,有了,我听说这里校长很好说话,只得急来抱佛脚要求他特设个方字补习班,才好咧。」想定主意,觉着呵欠频频,身子懒倦,就息了灯上床安睡。哪知欲睡不得,终心怯怯的怕那方字班万一不成,如何是好,翻来覆去,一夜未曾合眼,直至喔喔鸡鸣,才胡涂睡去,醒转来一看,便惊讶道:「阿呀,竟不好了。」欲知他不好原因,且看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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