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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六

道德真经广圣义 杜光庭 6486 2023-06-04 21:13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疏:前章明强兵好还,不可果其矜伐。此章明佳兵物恶,不得已而用之。首则陈戒不祥,明有道者不处。次云胜而不美,示乐杀之为非。吉事下举喻以明,结以丧礼处之,所以表非乐战。○义曰:先戒人臣以道佐国,不以兵强。今明佳兵乃是不祥之器,以兵佐国必果於矜伐,果矜伐则必败亡。所以直指佳兵,物之所恶,敌来侵己,不得已而用之。有道之人不处於此,不以胜敌为美,而以正杀为先。此戒其乐杀也。处之以丧礼,非欲於战也。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疏:佳,好也。兵者,韬略之属也。祥,善也。器,材器也。君子进德修业,必慎厥初。藏器於身,,俟时而动。当游心道德之囿,阅思坟诰之林。使光昭今古,开济成务。义曰:韬,《六韬》也。齐太公姜子牙钓於磻溪,剖鱼得玉,璜中有此书,一曰文韬,经邦立国,不越天常。二曰武韬,克定祸乱,威伏八方。三曰龙韬,燮理阴阳,不逾时令。四曰虎韬,善用爪牙,群凶自挫。五曰豹韬,膺时戡难,智在权机。六曰犬韬,采听至微,或成奇变。韬者,藏也。兵机权变,不可轻以示人。故以韬藏隐晦为义。略,《三略》也。《三略》者,谓汉留侯张子房於下邳圯桥遇黄石公,授以《三略》曰:子得之可为帝王之师,亦机铃用兵之术也。子牙用之佐武王,克商伐纣而成王业;子房用之佐汉祖,灭项籍而有帝图。进德者,德冠五帝,为美行之一首。修业者,业兼六艺,为习学之先。故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习学之业,慎其初始。习文儒道德则为君子,习贪骄残暴则为小人。昔孟轲幼孤,居近葬者,乃学为墓。轲母贤。见其所习非美,徙居避之,又近陶匠之家。轲又学为陶瓦之器,母又徙居,近儒学之家。轲乃学习坟典,後为大儒,道亚周孔,名高韩墨。昔孔子为兄,好以俎豆为戏,後为礼乐之祖,道冠百王,化融四海。后稷为儿,好以耕农为戏,後为农正,播植之业,功济天下。汉张汤为兄时,因鼠窃肉,为父所责,汤薰穴得鼠,及所残肉,笞鼠,讯鞫论报,款占其辞,如老狱吏,後仕汉为法官,详定刑律,垂法着令。所以习为善者,善功叉着矣。所慎善恶之习在厥初尔。厥,其也。初,始也。藏器於身者,《易□下系》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言君子得时即有成功,不得其时,动有结阂之患,故无功也。注言公者,无私也。高墉,喻高位也。隼在高墉则难射,人处高位即难除。处高位而贪残如隼,将除之者,在得其时,无不尅矣。言君子有可大之德,可久之业,亦当得时而可动矣。《史记》云: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所谓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得其时则功济天下,失其时则独善其身。是明进退之度也。游心在乎道德,阅思在乎典坟。囿,园囿也。典,谟典也。坟,三皇之书,为三坟也。诰,训语也,如《汤诰》《酒诰》例也。林,丛木为林,言书史之多也。光,大也。昭,明也。令,善也。乃能大明,善美之名也。开济成务者,《易□上系》云:夫易开物成务,谓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此言易道可以覆,谓天下开济万物,亦如君子之德业,光大昭明,为世之范,乃复游心道德之园囿、坟诰之丛林,美名扬显,成其大务也。《春秋》宋穆公属其臣立殇公,云;先君以寡人为能贤。光昭令名是也。修道之士,亦当慎其所习,游心大道,阅思无为,道可冀也。若其滞是非之境,束言教之墟,迷嗜翫之津,窥浮诞之牖,其道弥远矣。人君理国,习皇风帝道,可叶於昇平;傚王业霸图,罕偕其清静矣。况兵战之术乎?所宜戒也。

  疏:而乃有以兵谋韬略为佳好者。夫谋略之设,以正为奇,兵铃之书,先声後实,皆在乎攻取杀伐,故为不善之村器尔。

  义曰:谋,图度也。奇,变诈也。攻,击也。取言其易也。言此《六韬》《三略》之书,金版玉铃之术,皆图度机谋之用,非祥善之道。兵法尚诈,故以正为奇,先其虚声,後其实用,开张诡谲,非君子之所宜。於国为贪残,於身为不善,於物为憎恶,岂可习而行诸?且人之所习,务在有成。业成而用,用而求达。习善器者进则利物,退则全身,用则懋功,显则彰德。今习兵道,以诡诈为本,欺谲为能,杀获为功,诛伐为事。谲诈则非信,杀伐则非仁,佐於国则陷君为征伐之主,行於身则造迹於诡妄之徒。固为不善之事矣。老君说经之时,但有战斗之说,则是版泉涿鹿、丹浦用兵,未有《六韬》《三略》之书。然用兵亦以机讨相训,谲诈相倾,得胜为功,杀人为美,非为道者所务。故切戒之。今引韬略之书,取近而证远尔。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注:佳,好也。兵者,谋略也。凡人修辞立诚,不能以道德藏器,而以兵谋韬略为好,谋略之用只在於攻取杀伐,故为不善之村器。凡物尚或恶之,是以有道之人,不处身於此尔。

  疏:畜德於身,是为能事。既为不祥之器,是以凡物尚或恶之,况有道之君子,焉肯处身於此?故云有道者不处。

  义曰:有道之士以德润身,以善救物,动资简正,静合虚无,不萌杀伐之心,肯尚兵谋之事。兵以杀伐为用,凡物望而恶之矣。修辞立诚者,《易》乾九三之词。君子忠信,所以修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注:左,阳也。阳和则发生,故平居所贵。右,阴也。阴凝则肃杀,故用兵所贵也。

  疏:左,阳也。右,阴也。阳好生,阴好杀,好生故平居所贵,好杀故用兵所贵。

  义曰:帝出乎震,物生於东。春主发生,夏为长养。天道左旋,所以左为阳,而顺生成之道也。万物肃杀於西,秋主杀也。藏伏於北,冬主藏也。月配阴而主刑,金居西而主兵,所以右为阴,而逆杀伐之道也。君子体仁以利物,故平居则贵左。用兵法义而尚刑,故贵右也。

  兵者不祥之器,

  注:祥,善也。好兵者尚杀,故为不善之材器。

  非君子之器。

  注:君子以道德为材器,不尚兵谋。

  疏:上文云佳兵者不祥之器,所以明用兵则尚右而好杀,有道者故不处之。此云兵者不祥之器,对结上文,明非君子之器,君子以道德为材器,故无利尔。

  义曰:君子所习也,稽十三皇五帝之道德,祖述唐虞夏殷之仁义,宪章文武周孔之礼乐,将以经天下,济万物,垂後王,佑来世。时之遇也,则开物成务;时之不也,则卷而怀之。故无所不利矣。上云佳兵为不祥之器,有道者不处。示其所习之初,务在於道德,不在於兵谋,而习兵谋者,非君子所务。习之已成,必将用之,用兵之旨,明在下文。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注:戎狄来侵,故不得已。善胜不争,故恬淡为上。

  疏:夫文德者,理伐之器,兵谋者,辅助之村也。故云文则经纬天地,武则克定祸乱。虽天生五村,废一不可,而武功之用,定节制宜,是知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顺,在乎事不得已,然後应之。谓四夷来侵,王师薄伐,所当示之以恩惠,绥之以道德。既同蚊蚋之螫,故无凭怒之心。推此而言,是以恬淡为上。

  义曰:圣人制法垂训也,随时降杀,与代污降。太上之君以道为化,其次以德,其次以仁。道德既衰,浇讹时扇,故文武之道用焉。文,训之以礼乐仁义;武,训之以奇正权谋。文经天地,而武定祸乱;文为本,而武为末;文为体,而武为用。夫子云:不教民战,是谓弃民也。有文事,又有武备。所以夹谷之会,宣武备而斩徘优,齐侯畏之,归龟阴之田,成礼而退,斯则武为文之辅,文为武之主也。经纬天地者,南北为经,东西为纬,穷鬼神之情状,明造化之变通,九流以清,百度以贞,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故文王以为谥焉。尅定祸乱者,谓凶暴及人曰祸,反德律逆曰乱,得伤曰克,所以黄帝诛蚩尤,舜诛三苗,汤克桀,周克纣,秦殄六国,汉定三秦,除暴害之政,剪乱逆之根,拯活生灵,非杀人以取胜也。故武王以为谥矣。此则明本末,审逆顺,不得已而乃用之矣。四夷来侵者,周宣之时,犬戎数犯中国,出师御之,故《诗》称伐杀猃狁是也。天生五村,五者,谓金木水火土也。五行递运,帝王执而用之,若用材器尔,故曰五材。言其所用互为终始,阙一不可也。师禀帝王之命者,谓之王师。师,众也。在《易》为师卦,坤上坎下。薄伐者,薄,辞也,言我伐於彼也。凡曰王师,有锺鼓曰伐,无锺鼓曰侵。王师所征,先示武威,取其畏伏,兼示恩信,使其怀来,非逞志於臬擒,非肆怒於剪扑。师出有名曰顺,无名曰逆。观夫四夷侵斥,类蚊蚋之噆肤,非为中国大患,固无伤於道德,所宜绥以恩惠,化以淳和。无凭怒之心,是恬澹为上也。所以宜僚弄丸而解难,叔敖安寝而投兵,不举干戈,坐以制胜,此其上也。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疏:夫不能以德怀来,而用兵求战胜,故虽尅胜,犹惭德薄,不以为美。夫胜必多杀,故以胜为美者,是乐杀人。

  义曰:圣人之柔服四夷,底平祸乱,以文德怀之,使其化善,不在用兵。今既德之不逮,方以兵威取胜,既胜於敌,乐而美之,无内惭之德,无恻隐之心,是乐杀人也。昔季札观《大护》之舞曰:圣人之弘也,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言汤之伐桀,始用干戈,故有惭德。《论语》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言以征伐取天下,故曰未尽善也。

  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注:制胜於敌,必丧其人,故不以为美也。夫胜必多杀,若以胜为美者,是乐多杀人也。乐多杀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难乎?

  疏:夫天地好生,物皆含养。仁人者当顺天德,以全济为务,焉可苟逞诈力,以快贪残。贪残之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难乎?故好乐杀人,则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义曰:夫仁者之心,称物平施,顺阳和以爱育,得慈惠以抚安。其於物类也,尚怀悯护,不欲一物失所。《礼》云: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又弊盖埋狗,弊帷埋马,弊车瘗牛。陈安世暑月不行,畏践虫蚁,杀伐草木。若其时昆虫未垫,不以火田。此皆仁悯之道也。顺天养物,理在兹乎。安肯剿众命而取功名,乐杀人而图富贵哉?若以伐杀之多为美,谲诈之胜为能,恣毒贪残,铃为人之所畏,人畏则孰敢亲附之矣。既无亲附之众,独运暴横之心,欲求得志於天下,信为难矣。东昏归命,昌邑高洋,祸败灭亡,足为鉴戒。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疏:左场而生则吉,故吉事尚左。右阴而杀则凶,故凶事尚右。《礼记□檀弓》曰:夫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尚右。夫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子复尚左。

  义曰:左为阳,德主生,故居常则尚左。今人宾主之位及拱手之礼,皆左为上而尊也。右为阴主死。今人丧礼皆尚右,夫子有姊之丧,拱而尚右,弟子不知其故,因而傚之。夫子言其好学也,如此及知非吉,故复尚左。檀弓,《礼记》第四篇名也。颜回习夫子之道,首冠诸生,称为亚圣。尝问於夫子,曰:夫子言,回亦言,夫子辩,回亦辩,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成,回不知所以然而然。瞠视尘躅,则不及矣,弟子嗜好於学也,如此尚不能尽夫子之道,况於不学乎?

  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

  注:偏将军卑而处左者,不专杀也。上将军尊而处右者,主以兵谋也。

  言以丧礼处之。

  注:丧礼尚右,今上将军居右者,是以丧礼处置之。

  疏:上将军专杀则处右,偏将军为副不专杀故处左。今左尊而右卑,上将军居右者,言用兵之道同於丧礼。丧礼尚右,今上将军居右,是以丧礼处置之尔。

  义曰:丧礼尚右,死事属阴,上将军专杀,故主死事。国之出军,上将军登坛,天子斋戒,授以斧钺,盖使其专杀也。凿凶门而出,主死事也。故云兵者凶器,又云兵者人之司命也。将有谋则死者反生,将无谋则生者反死,况战者危事,投之死也,岂非丧礼乎?偏将军既不专杀,居吉位而处左也。

  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

  注:以生灵之贵而交战,杀之有恻隐心,故以悲哀伤泣之尔。

  疏:夫战而求胜,必杀人众多。胜而不美,故悲哀伤泣。夫人惟邦本,本固邦宁。今交战杀之,故仁心恻隐,为之哀泣,不亦宜乎?

  义曰:以战而胜者,则杀人众多矣。且人之生也,九天分气,十月孕神,含阴吐阳,法天象地,万物之内,人称最灵。国之得人,犹鱼之有水。故《尚书□五子之歌》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人惟邦本,本固邦,宁。此言太康尸位,盘游无度,有穷後羿因民不忍,拒於河,以其灭德,民弃之而不固也。所以民弱则国危,民聚则国霸。今图功名而好战,贪土地而杀人,驱彼生灵陷之死所。有道之士、君子之人安得不哀伤之乎?故下经云抗兵相加哀者胜。泣,悲也。

  战胜,以丧礼处之。

  注:勇士雄人战而获胜,胜则受爵,居於右位。尚右非吉,是以丧礼处置之,但以为不祥之器,何必缟素为质也?

  疏:夫战而获胜,胜则受爵,武功居右,是非吉位。故云丧礼处之,但以战为不祥之器尔,亦何必服縗扶杖,然後称之为丧礼乎?诸注此义者,皆云古有斯礼,寻阅坟典,既无所据,今所未安,故不录也。又引秦伯向师而哭者,此乃哀败,非战胜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六竟

  #1使之武子辞焉:据《左传》,『之』当作『皇』。

  #2吾子淹冬於弊邑:据《左传》,『冬』当作『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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