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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闲品茗纵谈天足 论禁猎惊及地反

新石头记 吴趼人 3751 2022-09-04 20:54

  

  却说玉玉迎了伯惠进来,与薛蟠相见,各各归坐。彼此寒暄己毕,薛蟠说起昨日酒醉之后,把所做的事,全都忘了。宝玉道:“你结识柏耀廉时,须不曾醉。”薛蟠道:“好兄弟,算了罢,我以后远他点便是了。你说的牝也了。”伯惠道:“其实这崇拜外人的人,上海遍地都是。这个还好,还有许多仗外人的势力,欺厌自己中国人的呢!”薛蟠对宝玉拍手道:“是不是呢?”这个还算好的。你要怄气,只怕怄不了许多呢!”宝玉道:“那么,你就跟着他们学!”薛蟠道:“虽不必跟他们学,也犯不着和他们怄气。”宝玉正要答话,只见焙茗带了一人进来。原来是薛蟠昨夜交代的马夫,说是车子已经来了。薛蟠道:“好呀!今儿是礼拜六,咱们跑马车去逛张圆。”伯惠道:“早知你有了马车,我就不雇了。我也是马车来的。因为你前托我找房子,今日打听得跑马场外,有一所洋房,特地约你去看看,可合式不合式。”薛蟠要拉宝玉同去,伯惠也说到头散散闷的好。于是三人一起出门,薛蟠和宝玉坐了一辆车,伯惠也上了车。马夫加上一鞭,转出大马路,向泥城桥而去。

  不一惠到了,伯惠先找管房子的人,要了钥匙开门。三人同进去看了一遍,原来两间洋房,院子里是一片青草地。薛蟠便问宝玉:“这房子可好?你如果合式,咱们一起搬了来,住他几时。”宝玉道:“你要住房子,如何起我来,我可不要住这个。我就要动身的,搬来搬去,做什么呢?”薛蟠道:“你只说房子好不好?”宝玉道:“干净是天净的,也还轩敞。只是我看去总有些不妥当,我可说不出他之所以然之故。”伯惠道:“住惯中国房不的人,看了外国房子格式不同,自然总有点不惯的样子。”薛蟠忽然嚷道:“不好了,饿了。奇怪,怎么一饿就饿的这么不得了,咱们找东西吃去。”伯惠道:“想是午饭吃的过早了。”宝玉笑道:“他今日早饭还没吃呢。你来的时候,他才起来。”说话时,薛蟠己拉了宝玉,让了伯惠出来。上了车,便叫到张园。

  不一惠到了,在大洋房门口停车。三人下车入门,拣了坐位,薛蟠便嚷着要点心。什么炒面、水饺子、龙吞虎嚼的大吃起来。吃罢,伸了伸腰,说道:“这才有点意思了。才刚饿的腿也软了,真是奇事。”宝玉、伯惠相视而笑。薛蟠便站起来,逛了开去。

  这才宝玉和伯惠谈天。慢慢的说到方才看的房子,宝玉道:“确是奇怪,那房子看着狠好,然而我却觉着有许多不妥当的地方,又说他不出来,真是怪事。”伯惠道:“这不过因为他格式不同罢了。”宝玉道:“是呀!他进门就见楼梯,这个位置的先不对。”伯惠道:“洋房不都是这个样子,这个不过是就地方起造的罢了。然而依我看来,总还是洋房的好。别的不说,言一层平顶先好。中国房子抬起头的?”伯惠道:“说出来亳无道理,不过钉上些碎皮片,涂上些纸筋灰罢了。”宝玉笑道:“这么说来,还是咱们北边的好。咱们北边也有这个,不过是用高粱杆子做成格子,钉在上头,再糊上纸罢了。糊的是银花白纸,一年一换,就年年都是簇新的了。”伯惠道:“只怕没有这个牢靠。”宝玉道:“要他牢靠做什么?”还有一层呢,像北边的做法,房子要漏了,什么地方漏,就知道了,可以就收拾什么地方。照洋房的做法,房子倘是漏了,所漏的雨水,在那平顶上流开,不知流到什么地方才渗出来。你就要收拾,还不知漏的在什么地方!”伯惠点头笑道:“巧你想到这一层。”

  一面说着话时,外面来的人也逐渐多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笑语杂沓。忽听得后面一阵笑声,宝玉回头看时,见薛蟠一手搀了一个妓女,说笑而来,对宝玉道:“这是你昨儿的相好。你赌气先走了,害我代你招呼。今还了你,我可不管了。”宝玉红了脸不作声。薛蟠便和那两个姑女,在旁边一个桌子上坐下,泡上了茶。一个小丫头便来和宝玉装烟,宝去摇头说不吃,那小丫头自去了。

  

  说话时,那大洋房内,已是游人如织。宝玉有点压烦,便催着要走。薛蟠惠过了茶钞,一同起身,在廊外绕了一遍,便上车,薛叫放到愚圆。三人同进去逛了一逛,也不曾泡,茶便上车回去,仍旧是宝玉和薛蟠同车。在马路上绕了两遍,宝玉道:“这赶的不要是迷了路,怎么跑来跑去,只这两条道上?”薛蟠道:“这叫做圈子,上海的风气是这样。”宝玉道:“这赶车的不要是迷了路,怎么跑来跑去,只在这两条道上?”薛蟠道:“依你么说起来,上海无谓的事多狠呢。此刻客寸里的饭,旱开过了,咱们还是吃大菜去罢。”宝玉道:“这又何苦尽着闹呢,回去罢。”薛蟠不由分说,叫马夫放到“一家春”去。

  三人下车登楼,此时早是上灯时候,薛蟠一面叫点菜,一面又要叫局。宝玉道:“这个使不得!你要是这样,我可先走了。”薛蟠道:“这又何苦,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就变成一个老古板脾气”宝玉道:“不是我古板,因为才刚在那荼馆里说起脚来,我看见了那一双纤纤的小脚,不由的就要想到他那几十层布里面的藏劲来,你叫了这些人来是害我恶心。”薛蟠道:“不叫,我叫。”宝玉道:“你叫了,我也要看见的。算了罢!明日你再来,别约我,凭你叫去。”薛蟠笑道:“你要在上海久了,只怕要给娘姨大姐轧姘头的。”宝玉不懂这句话,没做理惠。只看着伯惠点菜。

  伯惠恰好写了一样竹鸡,旁边站着的细崽回道:“竹鸡没有了,禁了猎了。”伯惠道:“我记得二十才交春分,悉么就禁了猎呢?并且新闻纸上也没有看见过告白。”细崽道:“不晓得。实在是禁了猎百是,也也不知道。不过这两天送野味的没有送得来,我这么猜度罢了。”伯惠就改写了一样,写毕交拿去。宝玉问道:“怎么猎也禁起来?屺不奇怪。”伯惠道:“这个外国人的规矩,春分以后,秋分以前,禁止打猎。因为这个时候,正当孳生,恐怕打了其母,连子也没了的意思。倒是长久之计。”宝玉道:“洋场上还有猎场么?”伯惠道:“没有,打猎的都到内地乡里去。”宝玉道:“然则咱们内地也为他禁今所及么?”伯惠道:“禁令是不及,他不过在洋场上禁买野味,自然人家不猎了。因为这些野味,都是外国人吃的多,他禁了买,没有人吃,自然人家不禁自禁了。”薛蟠道:“你不要说内地里头外国人禁令所不及,我看来要及快了。前天我看见了洋务局的李委员,他各我说,有五六百亩地,统共有十来张方单,都是宝山县川沙亍的地皮,都卖给了外国人,要转道契呢!”宝玉闻言,不觉吃了一惊。

  不知他惊的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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