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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六十九

魏书 魏收 99916 2020-12-23 17:31

  

  綦俊山伟刘仁之宇文忠之

  綦俊,字扌剽显,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祖辰,并州刺史。俊,庄帝时仕累迁为沧州刺史,甚为吏人畏悦。寻除太仆卿。

  及尔朱世隆等诛,齐献武王赴洛,止于邙山。上召文武百司,下及士庶,令之曰:「尔朱暴虐,矫弄天常,孤起义信都,罪人斯翦。今将翼戴亲贤,以昌魏历,谁主社稷,允惬天人?」申令频烦,莫有应者。俊乃避席曰:「人主之体,必须度量深远,明哲仁恕。广陵王遇世艰难,不言淹载,以人谋察之,虽为尔朱扶戴,当今之圣主也。」献武王欣然是之。时黄门侍郎崔悛作色而前,谓俊曰:「广陵王为主,不能绍宣魏纲,布德天下。为君如此,何圣之有!若言其圣,应待大王。」时高乾邕、魏兰根等固执悛言,遂立出帝。及出帝失德,齐献武王深思俊言,常以为恨。寻除御史中尉。于路与仆射贾显度相逢,显度恃勋贵,排俊驺列倒,俊忿见于色,自入奏之。寻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俊佞巧,能候当涂,斛斯椿、贺拔胜皆与友善。斛斯椿之构间也,出帝令俊奉诏晋阳,齐献武王集文武与俊申释,俊辞屈而退。性多诈。贺拔胜出镇荆州,过俊别,因辞俊母,俊故见败氈敝被,胜更遗之钱物。后兼吏部尚书,复为沧州刺史。征还,兼中尉,章武县伯。寻除殷州刺史,薨于州。赠司空公,谥曰文贞。

  子洪寔,字臣正。位尚书左右郎,魏郡邑中正。嗜酒好色,无行检。卒官。

  山伟,字仲才,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祖强,美容貌,身长八尺五寸,工骑射,弯弓五石。为奏事中散,从显祖猎方山,有两狐起于御前,诏强射之,百步内二狐俱获。位内行长。父稚之,营陵令。伟随父之县,遂师事县人王惠,涉猎文史。稚之位金明太守。

  肃宗初,元匡为御史中尉,以伟兼侍御史。入台五日,便遇正会。伟司神武门,其妻从叔为羽林队主,挝直长于殿门,伟即劾奏。匡善之,俄然奏正。帖国子助教,迁员外郎、廷尉评。

  时天下无事,进仕路难,代迁之人,多不沾预。及六镇、陇西二方起逆,领军元义欲用代来寒人为传诏以慰悦之,而牧守子孙投状求者百余人。又欲杜之,因奏立勋附队,令各依资出身。自是北人悉被收叙。伟遂奏记,赞义德美。义素不识伟,访侍中安丰王延明、黄门郎元顺,顺等因是称荐之。义令仆射元钦引伟兼尚书二千石郎,后正名士郎。修《起居注》。仆射元顺领选,表荐为谏议大夫。

  尔朱荣之害朝士,伟时守直,故免祸。及庄帝入宫,仍除伟给事黄门侍郎。先是,伟与仪曹郎袁升、屯田郎李延孝、外兵郎李奂、三公郎王延业方驾而行,伟少居后。路逢一尼,望之叹曰:「此辈缘业,同日而死。」谓伟曰:「君方近天子,当作好官。」而升等四人,皆于河阴遇害,果如其言。俄领著作郎。前废帝立,除安东将军、秘书监,仍著作。初,尔朱兆之入洛,官守奔散,国史典书高法显密埋史书,故不遗落。伟自以为功,诉求爵赏。伟挟附世隆,遂封东阿县伯,而法显止获男爵。伟寻进侍中。孝静初,除卫大将军、中书令,监起居。后以本官复领著作,卒官。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幽州刺史,谥曰文贞公。

  国史自邓渊、崔琛、崔浩、高允、李彪、崔光以还,诸人相继撰录。綦俊及伟等谄说上党王天穆及尔朱世隆,以为国书正应代人修缉,不宜委之余人,是以俊、伟等更主大籍。守旧而已,初无述著。故自崔鸿死后,迄终伟身,二十许载,时事荡然,万不记一,后人执笔,无所凭据。史之遗阙,伟之由也。外示沉厚,内实矫竞。与綦俊少甚相得,晚以名位之间,遂若水火。与宇文忠之之徒代人为党,时贤畏恶之。而爱尚文史,老而弥笃。伟弟少亡,伟抚寡训孤,同居二十余载,恩义甚笃。不营产业,身亡之后,卖宅营葬,妻子不免飘泊,士友叹愍之。长子昂,袭爵。

  刘仁之,字山静,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徒于洛。父尔头,在《外戚传》。仁之少有操尚,粗涉书史,真草书迹,颇号工便。御史中尉元昭引为御史。前废帝时,兼黄门侍郎,深为尔朱世隆所信用。出帝初,为著作郎,兼中书令,既非其才,在史未尝执笔。出除卫将军、西兗州刺史,在州有当时之誉。武定二年卒,赠卫大将军、吏部尚书、青州刺史,谥曰敬。

  仁之外示长者,内怀矫诈。其对宾客,破床敝席,粗饭冷菜,衣服故败,乃过逼下。善候当途,能为诡激。每于稠人广众之中,或挝一奸吏,或纵一孤贫,大言自眩,示己高明,矜物无知。浅识皆称其美,公能之誉,动过其实。性又酷虐,在晋阳曾营城雉,仁之统监作役,以小稽缓,遂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绰,齐献武王大加谴责。性好文字。吏书失体,便加鞭挞,言韵微讹,亦见捶楚,吏民苦之。而爱好文史,敬重人流。与齐帅冯元兴交款,元兴死后积年,仁之营视其家,常出隆厚。时人以此尚之。

  宇文忠之,河南洛阳人也。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世据东部,后入居代都。祖阿生,安南将军、巴西公。父侃,卒于治书侍御史。

  忠之猎涉文史,颇有笔札,释褐太学博士。天平初,除中书侍郎。裴伯茂与之同省,常侮忽之,以忠之色黑,呼为「黑宇」。后敕修国史。元象初,兼通直散骑常侍,副郑伯猷使萧衍。武定初,为安南将军、尚书右丞,仍修史。未几,以事除名。忠之好荣利,自为中书郎,六七年矣,遇尚书省选右丞,预选者皆射策,忠之入试焉。既获丞职,大为忻满,志气嚣然,有骄物之色,识者笑之。既失官爵,怏怏发病卒。

  子君山。

  史臣曰:綦俊遭逢受职。山伟位行颇爽。仁之虽内怀矫诈,而交情自笃。忠之虽文史足用,而雅道蔑闻。谓全德者,其难矣哉!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上

  贺讷刘罗辰姚黄眉杜超贺迷闾毗冯熙李峻李惠

  夫右贤左戚,尚德尊功,有国者所以治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为佐;周成大业,未闻姒姓为辅。及于汉世,外戚尤重,杀身倾族,相继于两京,乃至移其鼎玺,乱其邦国。魏文深以为诫,明帝尚封顽騃。晋之杨骏,寻至夷宗。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宠要荣;茧犊引大车,弱质任厚栋;所谓爱之所以害之矣。太祖初,贺讷有部众之业,翼成皇祚,其余或以劳勤,或缘恩泽。咸序其迹,举外亲之盛衰云尔。

  贺讷,代人,太祖之元舅,献明后之兄也。其先世为君长,四方附国者数十部。祖纥,始有勋于国,尚平文女。父野干,尚昭成女辽西公主。昭成崩,诸部乖乱,献明后与太祖及卫、秦二王依讷。会苻坚使刘库仁分摄国事,于是太祖还居独孤部。讷总摄东部为大人,迁居大宁,行其恩信,众多归之,侔于库仁。苻坚假讷鹰扬将军。

  后刘显之谋逆,太祖闻之,轻骑北归讷。讷见太祖,惊喜拜曰:「官家复国之后当念老臣。」太祖笑答曰:「诚如舅言,要不忘也。」讷中弟染干粗暴,忌太祖,常图为逆,每为皇姑辽西公主拥护,故染干不得肆其祸心。于是诸部大人请讷兄弟求举太祖为主。染干曰:「在我国中,何得尔也!」讷曰:「帝,大国之世孙,兴复先业,于我国中之福。常相持奖,立继统勋,汝尚异议,岂是臣节!」遂与诸人劝进,太祖登代王位于牛川。

  及太祖讨吐突邻部,讷兄弟遂怀异图,率诸部救之。帝击之,大溃,讷西遁。卫辰遣子直力鞮征讷。讷告急请降,太祖简精骑二十万救之。遂徙讷部落及诸弟处之东界。讷又通于慕容垂,垂以讷为归善王。染干谋杀讷而代立,讷遂与染干相攻。垂遣子麟讨之,败染干于牛都,破讷于赤城。太祖遣师救讷,麟乃引退。讷从太祖平中原,拜安远将军。其后离散诸部,分土定居,不听迁徙,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讷以元舅,甚见尊重,然无统领。以寿终于家。

  讷弟卢,亦从平中原,以功赐爵辽西公。太祖遣卢会卫王仪伐鄴,而卢自以太祖之季舅,不肯受仪节度。太祖遣使责之,卢遂忿恨。与仪司马丁建构成其嫌,弥加猜忌。会太祖敕仪去鄴,卢亦引归,太祖以卢为广川太守。卢性雄豪,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下,袭杀辅,奔慕容德。德以为并州刺史、广宁王。广固败,卢亦没。

  讷从父弟悦。初,太祖之居贺兰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悦举部随从。又密为太祖祈祷天神,请成大业,出于诚至。太祖嘉之,甚见宠待。后平中原,以功赐爵钜鹿侯,进爵北新公。卒。

  子泥,袭爵,后降为肥如侯。太祖崩,京师草草,泥出举烽于安阳城北,贺兰部人皆往赴之。太宗即位,乃罢。诏泥与元浑等八人拾遗左右。与北新侯安同持节行并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头等皆伏罪,州郡肃然。后从世祖征赫连昌,以功进爵为琅邪公,军国大议,每参预焉。又征蠕蠕,为别道将,坐逐贼不进,诈增虏级,当斩,赎为庶人。久之,拜光禄勋,为外都大官,复本爵。卒于官。

  子丑建袭。

  刘罗辰,代人,宣穆皇后之兄也。父眷,为北部大人,帅部落归国。罗辰有智谋,谓眷曰:「从兄显,忍人也,愿早图之。」眷不以为意。后库仁子显杀眷而代立,又谋逆。及太祖即位,讨显于马邑,追至弥泽,大破之。后奔慕容麟,麟徙之中山,罗辰率骑奔太祖。显恃部众之强,每谋为逆,罗辰辄先闻奏,以此特蒙宠念。寻拜南部大人。从平中原,以前后勋赐爵永安公,以军功除征东将军、定州刺史。卒,谥曰敬。

  子殊晖,袭爵,位并州刺史。卒。

  子求引,位武卫将军。卒,谥曰贞。

  子尔头,位魏昌、廮陶二县令,赠钜鹿太守。子仁之,自有《传》。

  姚黄眉,姚兴之子,太宗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灭,黄眉间来归,太宗厚礼待之,赐爵陇西公,尚阳翟公主,拜驸马都尉,赐隶户二百。世祖即位,迁内都大官,后拜太常卿。卒,赠雍州刺史、陇西王,谥曰献,陪葬金陵。黄眉宽和温厚,希言得失。世祖悼惜之,故赠有加礼。

  杜超,字祖仁,魏郡鄴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节操。泰常中,为相州别驾。奉使京师,时以法禁不得与后通问。始光中,世祖思念舅氏,以超为阳平公,尚南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大鸿胪卿。车驾数幸其第,赏赐巨万。神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镇鄴。追加超父豹镇东大将军、阳平景王,母曰钜鹿惠君。真君五年,超为帐下所害,世祖临其丧,哀恸者久之。谥曰威王。

  长子道生,赐爵城阳侯。后为秦州刺史,进爵河东公。

  道生弟凤皇,袭超爵,加侍中、特进。世祖追思超不已,欲以凤皇为定州刺史,凤皇不愿违离阙庭,乃止。

  凤皇弟道俊,赐爵发干侯,镇枋头,除兗州刺史。

  超既薨,复授超从弟遗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入为内都大官,进爵广平王。遗性忠厚,频历州郡,所在著称。薨,赠太傅,谥曰宣王。

  长子元宝,位司空。元宝弟胤宝,司隶校尉。元宝又进爵京兆王。及归而父遗丧,明当入谢,元宝欲以表闻。高宗未知遗薨,怪其迟,召之。元宝将入,时人止之曰:「宜以家忧自辞。」元宝欲见其宠,不从,遂冒哀而入。未几,以谋反伏诛,亲从皆斩,唯元宝子世衡逃免。时朝议欲追削超爵位,中书令高允上表理之。

  后兗州故吏汲宗等以道俊遗爱在人,前从坐受诛,委骸土壤,求得收葬。书奏,诏义而听之。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南康公,谥曰昭。世衡袭遗公爵。

  贺迷,代人。从兄女,世祖敬哀皇后,皇后生恭宗。初,后少孤,无父兄近亲,唯迷以从父故蒙赐爵长乡子。卒,赠光禄大夫、五原公。

  闾毗,代人。本蠕蠕人,世祖时自其国来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皇后生高宗。高宗太安二年,以毗为平北将军,赐爵河东公;弟纥为宁北将军,赐爵零陵公。其年,并加侍中,进爵为王。毗,征东将军、评尚书事;纥,征西将军、中都大官。自余子弟赐爵为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时受拜。所以隆崇舅氏,当世荣之。和平二年,追谥后祖父延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毗薨,赠太尉,追赠毗妻河东王妃。

  子惠袭。纥薨,赠司空。

  子豆,后赐名庄。太和中,初立三长,以庄为定户籍大使,甚有时誉。十六年,例降爵,后为七兵尚书,卒。

  纥弟染,位外都大官、冀州刺史、江夏公。卒。

  先是,高宗以乳母常氏有保护功,既即位,尊为保太后,后尊为皇太后。兴安二年,太后兄英,字世华,自肥如令超为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赐爵辽西公。弟喜,镇东大将军、祠曹尚书、带方公。三妹皆封县君,妹夫王睹为平州刺史、辽西公。追赠英祖、父,苻坚扶风太守亥为镇西将军、辽西兰公,渤海太守澄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辽西献王,英母许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卢度世持节改葬献王于辽西,树碑立庙,置守冢百家。

  太安初,英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喜,左光禄大夫,改封燕郡。从兄泰为安东将军、朝鲜侯。欣子伯夫,散骑常侍、选部尚书;次子员,金部尚书;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领太师、评尚书事、内都大官,伏、宝、泰等州刺史。五年,诏以太后母宋氏为辽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为洛州刺史。初,英事宋不能谨,而睹奉宋甚至。就食于和龙,无车牛,宋疲不进,睹负宋于笈。至是,宋于英等薄,不如睹之笃。谓太后曰:「何不王睹而黜英?」太后曰:「英为长兄,门户主也,家内小小不顺,何足追计。睹虽尽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报耳。」天安中,英为平州刺史,欣为幽州刺史,伯夫进爵范阳公。英黩货,徙敦煌。

  诸常自兴公及至是,皆以亲疏受爵赐田宅,时为隆盛。后伯夫为洛州刺史,以赃污欺妄征斩于京师。承明元年,征英复官。薨,谥辽西平王。始英之征也,梦日坠其所居黄山下水中,村人以车牛挽致不能出,英独抱载而归,闻者异之。

  后员与伯夫子禽可共为飞书,诬谤朝政。事发,有司执宪,刑及五族。高祖以昭太后故,罪止一门。欣年老,赦免归家,恕其孙一人扶养之,给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锦布帛数万计,赐尚书以下,宿卫以上。其女婿及亲从在朝,皆免官归本乡。十一年,高祖、文明太后以昭太后故,悉出其家前后没入妇女,以喜子振试守正平郡。卒。

  冯熙,字晋昌,长乐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文通,语在《海夷传》。世祖平辽海,熙父朗内徒,官至秦雍二州刺史、辽西郡公,坐事诛。文明太后临朝,追赠假黄钺、太宰、燕宣王,立庙长安。

  熙生于长安,为姚氏魏母所养。以叔父乐陵公邈因战入蠕蠕,魏母携熙逃避至氐羌中抚育。年十二,好弓马,有勇干,氐羌皆归附之。魏母见其如此,将还长安。始就博士学问,从师受《孝经》、《论语》,好阴阳兵法。及长,游华阴、河东二郡间。性泛爱,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熙姑先入掖庭,为世祖左昭仪。妹为高宗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访,知熙所在,征赴京师,拜冠军将军,赐爵肥如侯。尚恭宗女博陵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出为定州刺史,进爵昌黎王。显祖即位,为太傅,累拜内都大官。

  高祖即位,文明太后临朝,王公贵人登进者众。高祖乃承旨皇太后,以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领秘书事。熙以频履师傅,又中宫之宠,为群情所骇,心不自安,乞转外任。文明太后亦以为然。于是除车骑大将军、开府、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洛阳虽经破乱,而旧《三字石经》宛然犹在,至熙与常伯夫相继为州,废毁分用,大至颓落。熙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财,在诸州镇建佛图精舍,合七十二处,写一十六部一切经。延致名德沙门,日与讲论,精勤不倦,所费亦不赀。而在诸州营塔寺多在高山秀阜,伤杀人牛。有沙门劝止之,熙曰:「成就后,人唯见佛图,焉知杀人牛也。」其北邙寺碑文,中书侍郎贾元寿之词。高祖频登北邙寺,亲读碑文,称为佳作。熙为州,因事取人子女为奴婢,有容色者幸之为妾,有子女数十人。号为贪纵。后求入朝,授内都大官,太师如故。熙事魏母孝谨,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发徒跣,水浆不入口三日。诏不听服,熙表求依赵氏之孤。高祖以熙情难夺,听服齐衰期。后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高祖纳其女为后,曰:「《白虎通》云:王所不臣,数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谓供承宗庙,不欲夺私心。然吾季著于《春秋》,无臣证于往牒;既许通体之一,用开至尊之敬。比长秋配极,阴政既敷,未闻有司陈奏斯式,可诏太师辍臣从礼。」又勒集书造仪付外。高祖前后纳熙三女,二为后,一为左昭仪。由是冯氏宠贵益隆,赏赐累巨万。高祖每诏熙上书不臣,入朝不拜。熙上书如旧。

  熙于后遇疾,绵寝四载。诏遣医问,道路相望,车驾亦数临幸焉。将迁洛,高祖亲与熙别,见其困笃,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王遇曰:「太师万一,即可监护丧事。」十九年,薨于代。车驾在淮南,留台表闻,还至徐州乃举哀。为制缌服,诏有司豫办凶仪,并开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营送,皆公家为备。又敕代给彩帛前后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吊。将葬,赠假黄钺、侍中、都督十州诸军事、大司马、太尉、冀州刺史,加黄屋左纛,备九锡,前后部羽葆鼓吹,皆依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有司奏谥,诏曰:「可以威强恢远曰'武',奉谥于公。」柩至洛七里涧,高祖服衰往迎,叩灵悲恸而拜焉。葬日,送临墓所,亲作志铭。主生二子,诞、修。

  诞字思政,修字宝业,皆姿质妍丽。年才十余岁,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教诫。然不能习读经史,故兄弟并无学术,徒整饰容仪,宽雅恭谨而已。诞与高祖同岁,幼侍书学,仍蒙亲待。尚帝妹乐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侍中、征西大将军、南平王。修,侍中、镇北大将军、尚书、东平公。又除诞仪曹尚书,知殿中事。及罢庶姓王,诞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中军将军、特进,改封长乐郡公。诞拜官,高祖立于庭,遥受其拜,既讫还室。修降为侯。

  诞与修虽并长宫禁,而性趣乖别。诞性淳笃,修乃浮竞。诞亦未能诲督其过,然时言于太后。高祖严责之,至于楚捶。由是阴怀毒恨,遂结左右有憾于诞者,求药,欲因食害诞。事觉,高祖自诘之,具得情状。诞引过谢,乞全修命。高祖以诞父老,又重其意,不致于法,挞之百余,黜为平城百姓。修妻,司空穆亮女也,求离婚,请免官。高祖引管蔡事,皆不许。

  高祖宠诞,每与诞同舆而载,同案而食,同席坐卧。彭城王勰、北海王详,虽直禁中,然亲近不及。十六年,以诞为司徒。高祖既深爱诞,除官日,亲为制三让表并启;将拜,又为其章谢。寻加车骑大将军、太子太师。十八年,高祖谓其无师傅奖导风,诞深自诲责。

  从驾南伐。十九年,至钟离,诞遇疾不能侍从。高祖日省问,医药备加。时高祖锐意临江,乃命六军发钟离南辕,与诞泣诀。左右皆入,无不掩涕。时诞已惙然,强坐,视高祖,悲而泪不能下,言梦太后来呼臣。高祖呜咽,执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钟离五十里许。昏时,告诞薨问,高祖哀不自胜。时崔慧景、裴叔业军在中淮,去所次不过百里。高祖乃轻驾西还,从者数千人。夜至诞薨所,抚尸哀恸,若丧至戚,达旦声泪不绝;从者亦迭举音。明告萧鸾钟离戍主萧惠休,惠休遣其太守奉慰。诏求棺于城中,及敛迭举,高祖以所服衣充襚,亲自临视,撤乐去膳。宣敕六军,止临江之驾。高祖亲北度,恸哭极哀。诏侍臣一人兼大鸿胪,送柩至京。礼物轜仪,徐州备造;陵兆葬事,下洛候设。丧至洛阳,车驾犹在钟离。诏留守赐赙物布帛五千匹、谷五千斛,以供葬事。赠假黄钺、使持节、大司马,领司徒、侍中、都督、太师、驸马,公如故。加以殊礼,备锡九命,依晋大司马、齐王攸故事。有司奏谥,诏曰:「案谥法: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昔贞惠兼美,受三谥之荣;忠武双徽,锡两号之茂。式准前迹,宜契具瞻。既自少绸缪,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谥曰元懿。」帝又亲为作碑文及挽歌,词皆穷美尽哀,事过其厚。车驾还京,诏曰:「冯大司马已就坟茔,永潜幽室,宿草之哭,何能忘之?」遂亲临诞墓,停车而哭。使彭城王勰诏群官脱朱衣,服单衣介帻,陪哭司徒,贵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贞厚有礼度,产二男,长子穆。

  穆,字孝和,袭熙爵。避皇子愉封,改扶风郡公。尚高祖女顺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穆与叔辅兴不和。辅兴亡,赠相州刺史。祖载在庭,而穆方高车良马,恭受职命,言宴满堂,忻笑自若,为御史中尉东平王匡所劾。后位金紫光禄大夫,遇害河阴。赠司空、雍州刺史。

  子冏,字景昭,袭爵昌黎王。寻以庶姓罢王,仍袭扶风郡公。

  子峭,字子汉。齐受禅,例降。

  穆弟颢,袭父诞长乐郡公。

  脩弟聿,字宝兴,废后同产兄也。位黄门郎、信都伯。后坐妹废,免为长乐百姓。世宗时,卒于河南尹。

  聿同产弟风,幼养于宫,文明太后特加爱念。数岁,赐爵至北平王,拜太子中庶子,出入禁闼,宠侔二兄。高祖亲政后,恩宠稍衰,降爵为侯。幽后立,乃复叙用。后死,亦冗散。卒,赠青州刺史。

  崔光之兼黄门也,与聿俱直。光每谓之曰:「君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聿云:「我家何负四海,乃呪我也。」光云:「以古推之,不可不慎。」时熙为太保,诞司徒、太子太傅,脩侍中、尚书,聿黄门。废后在位,礼爱未弛。是后岁余,脩以罪弃,熙、诞丧亡,后废,聿退。时人以为盛必衰也。

  李峻,字珍之,梁国蒙县人,元皇后兄也。父方叔,刘义隆济阴太守。高宗遗间使谕之,峻与五弟诞、嶷、雅、白、永等前后归京师。拜峻镇西将军、泾州刺史、顿丘公。雅、嶷、诞等皆封公位显。后进峻爵为王,征为太宰,薨。

  李惠,中山人,思皇后之父也。父盖,少知名,历位殿中、都官二尚书,左将军,南郡公。初,世祖妹武威长公主,故凉王沮渠牧犍之妻。世祖平凉州,颇以公主通密计助之,故宠遇差隆。诏盖尚焉。盖妻与氏,以是而出。是后,盖加侍中,驸马都尉,殿中、都官尚书,左仆射,卒官。赠征南大将军、定州刺史、中山王,谥曰庄。

  惠弱冠袭父爵,妻襄城王韩颓女,生二女,长即后也。惠历位散骑常侍、侍中、征西大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进爵为王,转雍州刺史、征南大将军。加长安镇大将。

  惠长于思察。雍州事,有燕争巢,斗已累日。惠令人掩获,试命纲纪断之,并辞曰:「此乃上智所测,非下愚所知。」惠乃使卒以弱竹弹两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谓吏属曰:「此留者自计为巢功重,彼去者既经楚痛,理无留心。」群下伏其聪察。人有负盐负薪者,同释重担,息于树阴。二人将行,争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遗争者出,顾谓州纲纪曰:「此羊皮可拷知主乎。」群下以为戏言,咸无答者。惠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击之,见少盐屑,曰:「得其实矣。」使争者视之,负薪者乃伏而就罪。泛所察究,多如此类。由是吏民莫敢欺犯。

  后为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王如故。历政有美绩。惠素为文明太后所忌,诬惠将南叛,诛之。惠二弟,初、乐,与惠诸子同戮。后妻梁氏亦死青州。尽没其家财。惠本无衅,故天下冤惜焉。

  惠从弟凤,为定州刺史、安乐王长乐主簿。后长乐以罪赐死,时卜筮者河间邢瓚辞引凤,云「长乐不轨,凤为谋主」,伏诛。惟凤弟道念与凤子及兄弟之子皆逃免,后遇赦乃出。太和十二年,高祖将爵舅氏,诏访存者。而惠诸从以再罹孥戮,难于应命。唯道念敢先诣阙,乃申后妹及凤兄弟子女之存者。于是赐凤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阳侯,兴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从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将军。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见,诏谓曰:「卿之先世,内外有犯,得罪于时。然官必用才,以亲非兴邦之选。外氏之宠,超于末叶。从今已后,自非奇才,不得复外戚谬班抽举。既无殊能,今且可还。」后例降爵,安祖等改侯为伯,并去军号。高祖奉冯氏过厚,于李氏过薄,舅家了无叙用。朝野人士所以窃议,太常高闾显言于禁中。及世宗宠隆外家,并居显位,乃惟高祖舅氏存已不沾恩泽,景明末,特诏兴祖为中山太守。正始初,诏追崇惠为使持节、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中山公。太常考行,上言,案谥法武而不遂曰「庄」谥曰庄公。兴祖自中山迁燕州刺史。卒,以兄安祖子侃晞为后,袭。先封南郡王,后以庶姓罢王,改为博陵郡公。侃晞为庄帝所亲幸。拜散骑常侍、尝食典御。帝之图尔朱荣,侃晞与鲁安等持刀于禁内,杀荣。及庄帝蒙尘,侃晞奔萧衍。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下

  高肇于劲胡国珍李延实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云本渤海脩人,五世祖顾,晋永嘉中避乱入高丽。父扬,字法脩。高祖初,与弟乘信及其乡人韩内、冀富等入国,拜厉威将军、河间子,乘信明威将军,俱待以客礼,赐奴婢牛马采帛。遂纳扬女,是为文昭皇后,生世宗。

  扬卒。景明初,世宗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录尚书事、北海王详等奏:「扬宜赠左光禄大夫,赐爵渤海公,谥曰敬。其妻盖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诏可。又诏扬嫡孙猛袭渤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显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世宗末与舅氏相接,将拜爵,乃赐衣帻引见肇、显于华林都亭。皆甚惶惧,举动失仪。数日之间,富贵赫弈。是年,咸阳王禧诛,财物珍宝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几,肇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冀州大中正,尚世宗姑高平公主,迁尚书令。

  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世宗初,六辅专政,后以咸阳王禧无事构逆,由是遂委信肇。肇既无亲族,颇结朋党,附之者旬月超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详位居其上,构杀之。又说世宗防卫诸王,殆同囚禁。时顺皇后暴崩,世议言肇为之。皇子昌薨,佥谓王显失于医疗,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轨。肇又赞杀彭城王勰。由是朝野侧目,咸畏恶之。因此专权,与夺任己。又尝与清河王怿于云龙门外庑下,忽忿诤,大至纷纭。太尉、高阳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愈见宠信。肇既当衡轴,每事任己,本无学识,动违礼度,好改先朝旧制,出情妄作,减削封秩,抑黜勋人。由是怨声盈路矣。延昌初,迁司徒。虽贵登台鼎,犹以去要怏怏形乎辞色。众咸嗤笑之。父兄封赠虽久,竟不改痤。三年,乃诏令迁葬。肇不自临赴,唯遗其兄子猛改服诣代,迁葬于乡。时人以肇无识,晒而不责也。

  其年,大举征蜀,以肇为大将军,都督诸军为之节度。与都督甄琛等二十余人俱面辞世宗于东堂,亲奉规略。是日,肇所乘骏马停于神虎门外,无故惊倒,转卧渠中,鞍具瓦解,众咸怪异。肇出,恶焉。

  四年,世宗崩,赦罢征军。肃宗与肇及征南将军元遥等书,称讳言,以告凶问。肇承变哀愕,非唯仰慕,亦私忧身祸,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将至,宿瀍涧驿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视,直至阙下,衰服号哭,升太极殿,奉丧尽哀。

  太尉高阳王先居西柏堂,专决庶事,与领军于忠密欲除之。潜备庄士直寝邢豹、伊甕生等十余人于舍人省下。肇哭梓宫讫,于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怿、任城王澄及诸王等皆窃言目之。肇入省,壮士搤而拉杀之。下诏暴其罪恶,又云刑书未及,便至自尽,自余亲党,悉无追问,削除职爵,葬以士礼。及昏,乃于厕门出其尸归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车轴中折。从者皆以为不获吉还也。灵太后临朝,令特赠营州刺史。永熙二年,出帝赠使持节、侍中、中外诸军事、太师、大丞相、太尉公、录尚书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书侍郎为济州刺史,率州军讨破元愉,别将有功。当蒙封赏,不受,云:「家荷重恩,为国致效是其常节,何足以膺进陟之报。」恳恻发于至诚。历青、相、朔、恆四州刺史,卒。植频莅五州,皆清能著称,当时号为良刺史。赠安北将军、冀州刺史。

  肇长兄琨,早卒。袭杨封渤海郡公,赠都督五州诸军事、镇东太将军、冀州刺史。诏其子猛嗣。

  猛,字豹兒。尚长乐公主,即世宗同母妹也。拜附马都尉,历位中书令。出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为殿中尚书。卒,赠司空、冀州刺史。出帝时复赠太师、大丞相、录尚书事。公主无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临终方言之,年几三十矣。乃召为丧主,寻卒,无后。

  琨弟偃,字仲游。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赠安东将军、都督、青州刺史,谥曰庄侯。景明四年,世宗纳其女为贵嫔。及于顺皇后崩,永平元年立为皇后。二年,八座奏封后母王氏为武邑郡君。

  偃弟寿,早卒。寿弟即肇也。

  肇弟显,侍中、高丽国大中正,早卒。

  于劲,字钟葵,太尉拔之子。颇有武略。以功臣子,又以功绩,位沃野镇将,赐爵富昌子,拜征虏将军。世宗纳其女为后,封太原郡公。妻刘氏,为章武郡君。后拜征北将军、定州刺史。卒,赠司空,谥曰恭庄公。自栗磾至劲,累世贵盛,一皇后,四赠公,三领军,二尚书令,三开国公。劲虽以后父,但以顺后早崩,竟不居公辅。

  子晖,字宣明,后母弟也。少有气干。袭爵,位汾州刺史。晖善事人,为尔朱荣所亲,以女妻其子长孺。历侍中、河南尹,后兼尚书仆射、东南道行台。与齐献武王讨平羊侃于兗州,元颢入洛,害之。

  劲弟天恩,位内行长、辽西太守。卒,赠平东将军、燕州刺史。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将。卒。

  胡国珍,字世玉,安定临泾人也。祖略,姚兴渤海公姚逵平北府谘议参军。父渊,赫连屈丐给事黄门侍郎。世祖克统万,渊以降款之功赐爵武始侯。后拜河州刺史。

  国珍少好学,雅尚清俭。太和十五年袭爵,例降为伯。女以选入掖庭,生肃宗,即灵太后也。肃宗践祚,以国珍为光禄大夫。灵太后临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给甲第,赐帛布绵谷奴婢车马牛甚厚。追崇国珍妻皇甫氏为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户。尚书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属尊望重,亲贤群瞩,宜出入禁中,参谘大务。诏可。乃令入决万几。寻进位中书监、仪同三司,侍中如故,赏赐累万。又赐绢岁八百匹,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兄弟各有差,皆极丰赡。国珍与太师、高阳王雍,太傅、清河王怿,太保、广平王怀,入居门下,同釐庶政。诏依汉车千秋、晋安平王故事,给步挽一乘,自掖门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备几杖。后与侍中崔光俱授帝经,侍直禁中。国珍寻上表,陈刑政之宜。诏皆施行。延和初,加国珍使持节、都督、雍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灵太后以国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荣,竟不行。迁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灵太后、肃宗率百僚幸其第,宴会极欢。又追京兆郡君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于洛阳,于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坟痤卑局,更增广,为起茔域门阙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案汉高祖母始谥曰昭灵夫人,后为昭灵后,薄太后母曰灵文夫人,皆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谥,陵寝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终称,兼设扫卫,以慰情典。请上尊谥曰孝穆,权置园邑三十户,立长丞奉守。」太后从之。封国珍继室梁氏为赵平郡君,元叉妻拜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徒封冯翊君。国珍子祥妻长安县公主,即清河王怿女也。

  国珍年虽笃老,而雅敬佛法,时事齐洁,自强礼拜。至于出入侍从,犹能跨马据鞍。神龟元年四月七日,步从所建佛像,发第至阊閤门四五里。八日,又立观像,晚乃肯坐。劳热增甚,因遂寝疾。灵太后亲侍药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给东园温明秘器、五时朝服各一具、衣一袭,赠布五千匹、钱一百万、蜡千斤。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太后还宫,成服于九龙殿,遂居九龙寝室。肃宗服小功服,举哀于太极东堂。又诏自始薨至七七,皆为设千僧齐,令七人出家;百日设万人齐,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觋言将有凶,劝令为厌胜之法。国珍拒而不从,云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临死与太后诀云:「母子善治天下,以万人之心。勿视大臣面也。」殷勤至于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后勿如比来威抑之。灵太后以其好戏,时加威训。国珍故以为言。

  始国珍欲就祖父西葬旧乡,后缘前世诸胡多在洛葬,有终洛之心。崔光尝对太后前问国珍:「公万年后为在此安厝,为归长安?」国珍言当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请以后事,竟言还安定,语遂昏忽。太后问清河王怿与崔光等,议去留。怿等皆以病乱,请从先言。太后犹记崔光昔与国珍言,遂营墓于洛阳。太后虽外从众议,而深追临终之语,云:「我公之远慕二亲,亦吾之思父母也。」

  追崇假黄钺、使持节、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太尉公、司州牧,号太上秦公,加九锡。葬以殊礼,给九旒銮辂,虎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彭吹,辒辌车;谥文宣公;赐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诏赠国珍祖父兄、父兄,下逮从子,皆有封职。持节就安定监护丧事。灵太后迎太上君神柩还第,与国珍俱葬,赠襚一与国珍同。及国珍神主入庙,诏太常权给以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初国珍无男,养兄真子僧洗为后,后纳赵平君,生子祥。

  祥,字元吉,袭封。故事,世袭例皆减邑,唯祥独得全封。赵平君薨,给东园秘器,肃宗服小功服,举哀于东堂。灵太后服齐衰期。葬于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历位殿中尚书、中书监、侍中,改封东平郡公。薨,赠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曰孝景。

  僧洗,字湛辉。封爰德县公,位中书监、侍中,改封濮阳郡公。僧洗自永安后废弃,不预朝政。天平四年薨,诏给东园秘器,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雍州刺史,谥曰孝。

  真长子宁,字惠归。袭国珍先爵,改为临泾伯,后进为公。历歧泾二州刺史。卒,谥曰孝穆。女为清河王亶妃,生孝静皇帝。武定初,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谥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义之废灵太后,虔时为千牛备身,与备身张车梁等谋杀义。事发,义杀车渠等,虔坐远徒。灵太后反政,征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礼与亲族宴戏,虔常致谏,由是后宴谑多不预焉。出为泾州刺史,封安阳县侯。兴和三年,以帝元舅超迁司空公。薨,赠太傅、太尉公、尚书仆射、徐州刺史,谥曰宣。葬日,百官会葬,乘舆送于郭外。子长粲。

  李延实,字禧,陇西人,尚书仆射冲之长子。性温良,少为太子舍人。世宗初,袭父爵清泉县侯。累迁左将军、光州刺史,庄帝即位,以元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阳郡王。延实以太保犯祖讳,又以王爵非庶姓所宜,抗表固辞。徒封濮阳郡公,改授太傅。寻转司徒公,出为使持节、侍中、太傅、录尚书事、青州刺史。尔朱兆入洛,乘舆幽絷,以延实外戚,见害于州馆。出帝初,归葬洛阳。赠使持节、侍中、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都督、雍州刺史、谥曰孝懿。

  长子彧,字子文,尚庄帝姊丰亭公主。封东平郡公,位侍中、左光禄大夫、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广州刺史。彧任侠交游,轻薄无行。尔朱荣之死也,武毅之士皆彧所进。孝静初,以罪弃市。

  史臣曰:三五哲王,深防远虑。舅甥之国。罕执钧衡;母后之家,无闻倾败。爱及后世,颠覆继轨。盖由进不以礼,故其毙亦速。其间或不泯旧基,弗亏先构者,盖处之以道,远权之所致也。

  列传儒林第七十二

  梁越卢丑张伟梁祚平恆陈奇常爽刘献之张吾贵刘兰孙惠蔚徐遵明董徵刁冲卢景裕李同轨李业兴

  自晋永嘉之后,运钟丧乱,宇内分崩,群凶肆祸,生民不见俎豆之容,黔首唯睹戎马之迹,礼乐文章,扫地将尽。而契之所感,斯道犹存。高才有德之流,自强蓬荜;鸿生硕儒之辈,抱器晦已,太祖初定中原,虽日不暇给,始建都邑,便以经术为先,立太学,置五经博士生员千有余人。天兴二年春,增国子太学生员至三千。岂不以天下可马上取之,不可以马上治之,为国之道,文武兼用,毓才成务,意在兹乎?圣达经猷,盖为远矣。四年春,命乐师入学习舞,释菜于先圣、先师。太宗世,改国子为中书学,立教授博士。世祖始光三年春,别起太学于城东,后征卢玄、高允等,而令州郡各举才学。于是人多砥尚,儒林转兴。显祖大安初,诏立乡学,郡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后诏: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学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四十人。太和中,改中书学为国子学,建明堂辟雍,尊三老五更,又开皇子之学。及迁都洛邑,诏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高祖钦明稽古,笃好坟典,坐舆据鞍,不忘讲道。刘芳、李彪诸人以经书进,崔光、邢峦之徒以文史达,其余涉猎典章,关历词翰,莫不糜以好爵,动贻赏眷。于是斯文郁然,比隆周汉。世宗时,复诏营国学,树小学于四门,大选儒生,以为小学博士,员四十人。虽黉宇未立,而经术弥显。时天下承平,学业大盛。故燕齐赵魏之间,横经著录,不可胜数。大者千余人,小者犹数百。州举茂异,郡贡孝廉,对扬王庭,每年逾众。神龟中,将立国学,诏以三品已上及五品清官之子以充生选。未及简置,仍复停寝。正光二年,乃释奠于国学,命祭酒崔光讲《孝经》,始置国子生三十六人。暨孝昌之后,海内淆乱,四方校学所存无几。永熙中,复释奠于国学;又于显阳殿诏祭酒刘钦讲《孝经》,黄门李郁说《礼记》,中书舍人卢景宣讲《大戴礼夏小正篇》;复置生七十二人。及迁都于鄴,国子置三十六人。至于兴和、武定之世,寇难既平,儒业复光矣。

  汉世郑玄并为众经注解,服虔、何休各有所说。玄《易》、《书》、《诗》、《礼》、《论语》、《孝经》,虔《左氏春秋》,休《公羊传》,大行于河北。王肃《易》亦间行焉。晋世杜预注《左氏》,预玄孙坦、坦弟骥于刘义隆世并为青州刺史,传其家业,故齐地多习之。自梁越以下传受讲说者甚众。今举其知名者附列于后云。

  梁越,字玄览,新兴人也。少而好学,博综经传,无所不通。性纯和笃信,行无择善。国初为《礼经》博士。太祖以其谨厚,举动可则,拜上大夫命授诸皇子经书。太宗即祚,以师傅之恩赐爵祝阿侯后出为雁门太守,获白雀以献,拜光禄大夫。卒。子弼,早卒。

  弼子恭,袭。降为云中子。无子,爵除。

  卢丑,昌黎徒河人,襄城王鲁元之族也。世祖之为监国,丑以笃学博闻入授世祖经。后以师傅旧恩赐爵济阴公。除镇军将军,拜尚书,加散骑常侍,出为河内太守。延和二年冬卒。阙初,中山袭爵,太和中,以老疾自免。

  子升头,袭爵,后例降。

  张伟,字仲业,小名翠螭,太原中都人也。高祖敏,晋秘书监。伟学通诸经,讲授乡里,受业者常数百人。儒谨泛纳,勤于教训,虽有顽固不晓,问至数十,伟告喻殷勤,曾无愠色。常依附经典,教以孝悌,门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性恬平,不以夷嶮易操,清雅笃慎,非法不言。世祖时,与高允等俱被辟命,拜中书博士。转侍郎、大将军乐安王范从事中郎、冯翊太守。还,仍为中书侍郎、本国大中正。使酒泉,慰劳沮渠无讳。还,迁散骑侍郎。聘刘义隆,还,拜给事中、建威将军,赐爵成皋子。出为平东将军、营州刺史,进爵建安公。卒,赠征南将军、并州刺史,谥曰康,在州郡以仁德为先,不任刑罚,清身率下,宰守不敢为非。

  子仲虑,太和初,假给事中、高丽副使,寻假散骑常侍、高丽使。后出为章武太守,加宁远将军。仲虑弟仲继,学尚有父风,善《仓》、《雅》、《林说》。太和中,官至侍御长,坐事徒西裔,道死。

  梁祚,北地泥阳人。父劭,皇始二年归国,拜吏部郎,出为济阳太守。至祚,居赵郡。祚笃志好学,历治诸经,尤善《公羊春秋》、郑氏《易》,常以教授。有儒者风,而无当世之才。与幽州别驾平恆有旧,又姊先适范阳李氏,遂携家人侨居于蓟。积十余年,虽羁贫窘而著述不倦。恆时相请屈,与论经史。辟秘书中散,稍迁秘书令。为李€所排,摈退为中书博士。后出为统万镇司马,征为散令。撰并陈寿《三国志》,名曰《国统》。又作《代都赋》,颇行于世。清贫守素,不交势贵。年八十七。太和十二年卒。

  子元吉,有父风。少子重,历碎职,后为相州镇北府参军事。

  平恆,字继叔,燕国蓟人。祖视,父儒,并仕暮容为通宦。恆耽勤读诵,研综经籍,钅句深致远,多所博闻。自周以降,暨于魏世,帝王传代之由,贵臣升降之绪,皆撰录品第,商略是非,号曰《略注》,合百余篇。好事者览之,咸以为善焉。安贫乐道,不以屡空改操。征为中书博士。久之,出为幽州别驾。廉贞寡欲,不营资产,衣食至常不足,妻子不免饥寒。后拜著作佐郎,迁秘书丞。

  时高允为监,河间邢祜、北平阳嘏、河东裴定、广平程骏、金城赵元顺等为著作佐郎,虽才学互有短长,然俱为称职,并号长者。允每称博通经籍无过恆也。

  恆即刘彧将军王玄谟舅子。恆三子,并不率父业,好酒自弃。恆常忿其世衰,植杖巡舍侧岗而哭,不为营事婚宦,任意官娶,故仕聘浊碎,不得及其门流。恆妇弟邓宗庆及外生孙玄明等每以为言。恆曰:「此辈会是衰顿,何烦劳我。」乃别构精卢,并置经籍于其中,一奴自给,妻子莫得而往,酒食亦不与同。时有珍美,呼时老东安公刁雍等共饮啖之,家人无得尝焉。太和十年,以恆为秘书令,而恆固请为郡,未授而卒,时年七十六。赠平东将军、幽州刺史、都昌侯,谥曰康。

  子寿昌,太和初,秘书令史。稍迁荆州征虏府录事参军。

  陈奇,字脩奇,河北人也,自云晋凉州刺史骧之八世孙。祖刃,仕慕容垂。奇少孤,家贫,而奉母至孝。龆龀聪识,有夙成之美。性气刚亮,与俗不群。爱玩经典,博通坟籍,常非马融、郑玄解经失旨,志在著述《五经》。始注《孝经》、《论语》,颇传于世,为搢绅所称。

  与河间邢祐同召赴京。时秘书监游雅素闻其名,始颇好之,引入秘省,欲授以史职。后与奇论典诰及《诗书》,雅赞扶马郑。至于《易讼卦》天与水违行,雅曰:「自葱岭以西,水皆西流,推此而言,《易》之所及自葱领以东耳。」奇曰:《易》理绵广,包含宇宙。若如公言,自葱领以西,岂东向望天哉?」奇执义非雅,每如此类,终不苟从。雅性护短,因以为嫌。尝众辱奇,或尔汝之,或指为小人。奇曰:「公身为君子,奇身且小人耳。」雅曰:「君言身且小人,君祖父是何人也?」奇曰:「祖,燕东部侯釐,」雅质奇曰:「侯釐何官也?」奇曰:「三皇不传礼,官名岂同哉?故昔有云师、火正、鸟师之名。以斯而言,世革则官异,时易则礼变。公为皇魏东宫内侍长,侍长竟何职也?」由是雅深憾之。先是敕以奇付雅,令铨补秘书,雅既恶之,遂不复叙用焉。

  奇冗散数年,高允与奇仇温古籍,嘉其远致,称奇通识。非凡学所窥。允微劝雅曰:「君朝望具瞻,何为与野儒办简牍章句?」雅谓允有私于奇,曰:「君宁党小人也!」乃取奇所注《论语》、《孝经》焚于坑内。奇曰:「公贵人,不乏樵薪,何乃燃奇《论语》?」雅愈怒,因告京师后生不听传授。而奇无降志,亦评雅之失。雅制昭皇太后碑文,论后名字之美,比谕前魏之甄后。奇刺发其非,遂闻于上。诏下司徒检对碑史事,乃郭后,雅有屈焉。

  有人为谤书,多怨时之言,颇称奇不得志。雅乃讽在事云:「此书言奇不遂,当是奇假人为之。如依律文,造谤书者皆及孥戮。」遂抵奇罪。时司徒、平原王陆丽知奇见枉,惜其才学,故得迁延经年,冀有宽宥。但执以狱成,竟致大戮,遂及其家。奇于《易》尤长。在狱尝自筮卦,未及成,乃揽破而叹曰:「吾不度来年冬季!」及奇受害,如其所占。

  奇初被召,夜梦星坠压脚,明而告人曰:「星则好风,星则好雨,梦星厌脚,必无善征。但时命峻切,不敢不赴耳。」奇妹适常氏,有子曰矫之。仕历郡守。神龟中,上书陈时政所宜,言颇忠至,清河王怿称美之。奇所注《论语》,矫之传掌,未能行于世,其义多异郑玄,往往与司徒崔浩同。

  常爽,字仕明,河内温人,魏太常卿林六世孙也。祖珍,苻坚南安太守,因世乱遂居凉州。父坦,乞伏世镇远将军、大夏镇将、显美侯。爽少而聪敏,严正有志概,虽家人僮隶未尝见其宽诞之容。笃志好学,博闻强识,明习纬候,《五经》百家多所研综。州郡礼命皆不就。

  世祖西征凉土,爽与兄仕国归款军门,世祖嘉之。赐仕国爵五品,显美男;爽为六品,拜宣威将军。是时戎车屡驾,征伐为事,贵游子弟未遑学术,爽置馆温水之右,教授门徒七百余人,京师学业,翕然复兴。爽立训甚有劝罚之科,弟子事之若严君焉。尚书左仆射元赞、平原太守司马真安、著作郎程灵虬,皆是爽教所就,崔浩、高允并称爽之严教,奖厉有方。允曰:「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一也。」其为通识叹服如此。

  因教授之暇,述《六经略注》,以广制作,甚有条贯。其序曰:「《传》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然则仁义者人之性也,经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铸神情,启悟耳目,未有不由学而能成其器,不由习而能利其业。是故季路勇士也,服道以成忠烈之概;宁越庸夫也,讲艺以全高尚之节。盖所由者习也,所因者本也,本立而道生,身文而德备焉。昔者先王之训天下也,莫不导以《诗书》,教以《礼乐》,移其风俗,和其人民。故恭俭庄敬而不烦者,教深于《礼》也;广博易良而不奢者,教深于《乐》也;温柔敦厚而不愚者,教深于《诗》也;疏通知远而不诬者,教深于《书》也;洁静精微而不贼者,教深于《易》也;属辞比事而不乱者,教深于《春秋》也。夫《乐》以和神,《诗》以正言,《礼》以明体,《书》以广听,《春秋》以断事,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源。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其几乎息矣。」由是言之,《六经》者先王之遗烈,圣人之盛事也。安可不游心寓目,习性文身哉!顷因暇日,属意艺林,略撰所闻,讨论其本,名曰《六经略注》以训门徒焉。」其《略注》行于世。

  爽不事王侯,独守闲静,讲肄经典二十余年,时人号为「儒林先生」。年六十三,卒于家。

  子文通,历官至镇西司马、南天水太守、西翼校尉。文通子景,别有《傅》。

  刘献之,博陵饶阳人也。少而孤贫,雅好《诗》、《传》,曾受业于渤海程玄,后遂博观众籍。见名法之言,掩卷而笑曰:「若使杨墨之流不为此书,千载谁知其小也!」曾谓其所亲曰:「观屈原《离骚》之作,自是狂人,死其宜矣,何足惜也!吾常谓濯缨洗耳,有异人之迹;哺糟歠醨,有同物之志。而孔子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诚哉斯言,实获我心。

  时人有从献之学者,献之辄谓之曰:「人之立身,虽百行殊途,准之四科,要以德行为首。君若能入孝出悌,忠信仁让,不待出户,天下自知。傥不能然,虽复下帷针股,蹑屩从师,正可博闻多识,不过为土龙乞雨,眩惑将来,其于立身之道有何益乎?孔门之徒,初亦未悟,见旱鱼之叹,方归而养亲。嗟乎先达,何自觉之晚也!束脩不易,受之亦难,敢布心腹,子其图之。」由是四方学者莫不高其行义而希造其门。

  献之善《春秋》、《毛诗》,每讲《左氏》,尽隐公八年便止,云义例己了,不复须解。由是弟子不能究竟其说。后本郡举孝廉,非其好也,逼遗之,乃应命,至京,称疾而还。高祖幸中山,诏征典内校书,献之喟然叹曰:「吾不如庄周散木远矣!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固以疾辞。时中山张吾贵与献之齐名,海内皆曰儒宗。吾贵每一讲唱,门徒千数,其行业可称者寡。献之著录,数百而已,皆经通之士。于是有识者辨其优劣。魏承丧乱之后,《五经》大义虽有师说,而海内诸生多有疑滞,咸决于献之。六艺之文,虽不悉注,然所标宗旨,颇异旧义,撰《三礼大义》四卷,《三传略例》三卷,《注毛诗序义》一卷,今行于世,并《章句疏》三卷。注《涅槃经》未就而卒。有四子,放古、爰古、参古、脩古。

  放古,幼有人才。为州从事,早亡。爰古、参古,并传父《诗》而不能精通也。

  张吾贵,字吴子,中山人。少聪惠口辩,身长八尺,容貌奇伟。年十八,本郡举为太学博士。吾贵先未多学,乃从郦诠受《礼》,牛天祐受《易》。诠、祐粗为开发,而吾贵览读一遍,便即别构户牖。世人竞归之。曾在夏学,聚徒千数而不讲《传》,生徒窃云张生之于《左氏》似不能说。吾贵闻之,谓其徒曰:「我今夏讲暂罢,后当说《传》,君等来日皆当持本。」生徒怪之而已。吾贵谓刘兰云:「君曾读《左氏》,为我一说。」兰遂为讲。三旬之中,吾贵兼读杜、服,隐括两家,异同悉举。诸生后集,便为讲之,义例无穷,皆多新异。兰乃伏听。学者以此益奇之。而以辩能饰非,好为诡说,由是业不久传,而气陵牧守,不屈王侯,竟不仕而终。

  刘兰,武邑人。年三十余,始入小学,书《急就篇》。家人觉其聪敏,遂令从师,受《春秋》、《诗》、《礼》于中山王保安。家贫无以自资,且耕且学。三年之后,便白其兄:「兰欲讲书。」其兄笑而听之,为立黉舍,聚徒二百。兰读《左氏》,五日一遍,兼通《五经》。先是张吾贵以聪辨过人,其所解说,不本先儒之旨。唯兰推《经》、《传》之由,本注者之意,参以纬候及先儒旧事,甚为精悉。自后经义审博,皆由于兰。兰又明阴阳,博物多识,为儒者所宗。瀛州刺史裴植征兰讲书于州城南馆,植为学主,故生徒甚盛,海内称焉。又特为中山王英所重。英引在馆,令授其子熙、诱、略等。兰学徒前后数千,成业者众,而排毁《公羊》,又非董仲舒,由是见讥于世。永平中,为国子助教。延昌中,静坐读书,有人叩门,门人通焉,兰命引入。其人葛巾单衣,入与兰坐,谓兰曰:「君自是学士,何为每见毁辱,理义长短,竟知在谁,而过无礼见陵也。今欲相召,当与君正之。」言终而出。出后,兰告家人。少时而患卒。

  孙惠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也,小字陀罗。自言六世祖道恭为晋长秋卿,自道恭至惠蔚世以儒学相传。惠蔚年十三,粗通《诗》、《书》及《孝经》、《论语》;十八,师董道季讲《易》;十九,师程玄读《礼经》及《春秋》三《传》。周流儒肆,有名于冀方。

  太和初,郡举孝廉,对策于中书省。时中书监高闾宿闻惠蔚,称其英辩,因相谈,荐为中书博士。转皇宗博士。闾被敕理定雅乐,惠蔚参其事。及乐成,闾上疏请集朝贵于太乐,共研是非。秘书令李彪自以才辩,立难于其间,闾命惠蔚与彪抗论,彪不能屈。黄门侍郎张彝常与游处,每表疏论事,多参访焉。十七年,高祖南征,上议告类之礼。及太师冯熙薨,惠蔚监其丧礼,上书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人之服。惠蔚与李彪以儒学相知,及彪位至尚书,惠蔚仍太庙令。高祖曾从容言曰:「道固既登龙门而孙蔚犹沉涓浍,朕常以为负矣。」虽久滞小官,深体通塞,无孜孜之望,儒者以是尚焉。

  二十二年,侍读东宫。先是七庙以平文为太祖,高祖议定祖宗,以道武为太祖。祖宗虽定,然昭穆未改。及高祖崩,祔神主于庙,时侍中崔光兼太常卿,以太祖既改,昭穆以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黄门侍郎邢峦以为太祖虽改,昭穆仍不应易,乃立弹草欲按奏光。光谓惠蔚曰:「此乃礼也,而执法欲见弹劾,思获助于硕学。」惠蔚曰:「此深得礼变。」寻为书以与光,赞明其事。光以惠蔚书呈宰辅,乃召惠蔚与峦庭议得失,尚书令王肃又助峦,而峦理终屈,弹事遂寝。

  世宗即位之后,仍在左右敷训经典,自冗从仆射迁秘书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入东观,见典籍未周,乃上疏曰:「臣闻圣皇之御世也,必幽赞人经,参天二地,宪章典故,述遵鸿猷。故《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则《六经》、百氏,图书秘籍,乃承天之正术,治人之贞范。是以温柔疏远,《诗书》之教;恭俭易良,《礼乐》之道。爻彖以精微为神,《春秋》以属辞为化。故大训炳于东序,艺文光于麟阁。斯实太平之枢宗,胜残之要道,有国之灵基,帝王之盛业。安上靖民,敦风美俗,其在兹乎?及秦弃学术,《礼经》泯绝。减兴求访,典文载举,先王遗训,粲然复存。暨光武拨乱,日不暇给,而入洛之书二千余两。魏晋之世,尤重典坟,收亡集逸,九流咸备。观其鸠阅史篇,访购经论,纸竹所载,略尽无遗。臣学阙通儒,思不及远,徒循章句,片义无立,而兹造曲覃,厕班秘省,忝官承乏,唯书是司。而观、阁旧典,先无定目,新故杂糅,首尾不全。有者累帙数十,无者旷年不写。或篇第褫落,始末沦残;或文坏字误,谬烂相属。篇目虽多,全定者少。臣今依前丞臣卢昶所撰《甲乙》新录,欲裨残补阙,损并有无,校练句读,以为定本,次第均写永为常式。其省先无本者,广加推寻,搜求令足。然经记浩博,诸子纷纶,部帙既多,章篇纰缪,当非一二校书,岁月可了。今求令四门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书省专精校考,参定字义。如蒙听许,则典文允正,群书大集。」诏许之。

  又兼黄门侍郎,迁中散大夫,仍兼黄门。久之,正黄门侍郎,代崔光为著作郎,才非文史,无所撰著,唯自披其传注数行而已。迁国子祭酒、秘书监,仍知史事。延昌二年,追赏侍讲之劳,封枣强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肃宗初,出为平东将军、济州刺史。还京,除光禄大夫。魏初已来,儒生寒官,惠蔚最为显达。先单名蔚,正始中,侍讲禁内,夜论佛经,有惬帝旨,诏使加「惠」,号惠蔚法师焉。神龟元年卒于官,时年六十七。赐帛五百匹,赠大将军、瀛州刺史,谥曰戴。

  子伯礼,袭封。伯礼善隶书。拜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宁朔将军、步兵校尉、国子博士。卒,赠辅国将军、巴州刺史。子产同,袭。少有才学,早亡,时人惜之。

  徐遵明,字子判,华阴人也。身长八尺,幼孤好学。年十七,随乡人毛灵和等诣山东求学。至上党,乃师屯留王聪,受《毛诗》、《尚书》、《礼记》。一年,便辞聪诣燕赵,师事张吾贵。吾贵门徒甚盛,遵明伏膺数月,乃私谓其友人曰:「张生名高而义无检格,凡所讲说,不惬吾心,请更从师。」遂与平原田猛略就范阳孙买德受业。一年,复欲去之。猛略谓遵明曰:「君年少从师,每不终业,千里负帙,何去就之甚。如此用意,终恐无成。」遵明曰:'吾今始知真师所在。」猛略曰:「何在?」遵明乃指心曰:「正在于此。」乃诣平原唐迁,纳之,居于蚕舍。读《孝经》、《论语》、《毛诗》、《尚书》、《三礼》,不出门院,凡经六年,时弹筝吹笛以自娱慰。又知阳平馆陶赵世业家有服氏春秋,是晋世永嘉旧本,遵明乃往读之。复经数载,因手撰《春秋义章》,为三十卷。

  是后教授,门徒盖寡,久之乃盛。遵明每临讲坐,必持经执疏,然后敷陈,其学徒至今浸以成俗。遵明讲学于外二十余年,海内莫不宗仰。颇好聚敛,有损儒者之风。

  后广平王怀闻而征焉。至而寻退,不好京辇。孝昌末,南渡河,客于任城。以兗州有旧,因徒居焉。永安初,东道大使元罗表荐之,竟无礼辟。二年,元颢入洛,任城太守李湛将举义兵,遵明同其事。夜至民间,为乱兵所害,时年五十五。

  永熙二年,遵明弟子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表曰:「臣闻行道树德,非求利于当年;服义履仁,岂邀恩于没世。但天爵所存,果致式闾之礼;民望攸属,终有祠墓之荣。伏见故处士兗州徐遵明生在衡泌,弗因世族之基;长于原野,匪乘雕镂之地。而讬心渊旷,置情恬雅,处静无闷,居约不忧。故能垂帘自精,下帷独得,钻经纬之微言,研圣贤之妙旨。莫不入其门户,践其堂奥,信以称大儒于海内,擅明师于日下矣。是故眇眇四方,知音之类,延首慕德,跂踵依风。每精庐暂辟,杖策不远千里;束脩受业,编录将逾万人。固已企盛烈于西河,拟高踪于北海。若慕奇好士,爱客尊贤,罢吏游梁,纷而成列。遵明以硕德重名,首蒙礼命,曳裾雅步,眷同置体。黄门李郁具所知明,方申荐奏之恩,处心守壑之志,潜居乐道,遂往不归。故北海王入洛之初,率土风靡,遵明确然守志,忠洁不渝,遂与太守李湛将诛叛逆。时有邂逅,受毙凶险。至诚高节,堙没无闻,朝野人士,相与嗟悼。伏惟陛下远应龙序,俯执天衷,每端听而忘昃,常坐思而候晓。虽微功小善,片言一行,莫不衣裳加室,玉帛在门。况遵明冠盖一时,师表当世,溘焉冥没,旌纪寂寥。逝者长辞,无论荣价,文明叙物,敦厉斯在。臣讬迹诸生,亲承顾眄,惟伏膺之义,感在三之重,是以越分陈愚,上喧幄座。特乞加以显谥,追以好爵,仰申朝廷尚德之风,下示学徒稽古之利。若宸鉴昭回,曲垂矜采,则荒坟千载,式贵生平。」卒无赠谥。

  董徵,字文发,顿丘卫国人也。祖英,高平太守。父虬,郡功曹。徵身长七尺二寸,好古,学尚雅素。年十七,师清河监伯阳,受《论语》、《毛诗》、《春秋》、《周易》,就河内高望崇受《周官》,后于博陵刘献之遍受诸经。数年之中,大义精练,讲授生徒。太和末,为四门小学博士。后世宗诏徵入璇华宫,令孙惠蔚问以《六经》,仍诏征教授京兆、清河、广平、汝南四王,后特除员外散骑侍郎。清河王怿之为司空、司徒,引征为长流参军。怿迁太尉,征为仓曹参军。出为氵市郡太守,加扬烈将军。入为太尉司马,俄加辅国将军。未几,以本将军除安州刺史。徵因述职,路次过家,置酒高会,大享邑老,乃言曰:「腰龟返国,昔人称荣;仗节还家,云胡不乐。」因诫二三子弟曰:「此之富贵,匪自天降,乃勤学所致耳。」时人荣之。入为司农少卿、光禄大夫。征出州入卿,匪唯学业所致,亦由汝南王悦以其师资之义。为之启请焉。永安初,加平东将军,寻以老解职。永熙二年卒。出帝以徵昔授父业,故优赠散骑常侍、都督相殷沧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相州刺史,谥曰文烈。

  子仲曜,武定末,仪同开府属。

  刁冲,字文朗,渤海饶安人也,镇东将军雍之曾孙。十三而孤,孝慕过人。其祖母司空高允女,聪明妇人也,哀其早孤,抚养尢笃。冲免丧后便志学他方,高氏泣涕留之,冲终不止。虽家世贵达,乃从师于外,自同诸生。于时学制,诸生悉日直监厨,冲虽有仆隶,不令代己,身自炊爨。每师受之际,发情精专,不舍昼夜,殆忘寒暑。学通诸经,偏修郑说,阴阳、图纬、算数、天文、风气之书莫不关综,当世服其精博,刺史郭祚闻其盛名,访以疑义,冲应机解辩,无不祛其久惑。后太守范阳卢尚之、刺史河东裴植并征冲为功曹、主簿,非所好也,受署而已,不关事务。惟以讲学为心,四方学徒就其受业者岁有数百。

  冲虽儒生,而执心壮烈,不畏强御。延昌中,世宗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权,冲乃抗表极言其事,辞旨恳直,文义忠愤。太傅、清河王怿览而叹息。

  先是冲曾祖雍作《行孝论》以诫子孙,称:「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树,后世圣人易之棺椁。其有生则不能致养,死则厚葬过度。及于末世,至蘧蒢裹尸,倮而葬者。确而为论,并作折衷。既知二者之失,岂宜同之。当令所存者棺厚不过三寸,高不过三尺,弗用缯彩,敛以时服。轜车止用白布为幔,不加画饰,名为清素车。又去挽歌、方相,并盟器杂物。」及冲祖遵将卒,敕其子孙令奉雍遗旨。河南尹丞张普惠谓为太俭,贻书于冲叔整议其进退。整令与通学议之,冲及致书国学诸儒以论其事,学官竟不能答。

  冲以嫡传祖爵东安侯。京兆王继为司空也,并以高选频辟记室参军。肃宗将亲释奠,于是国子助教韩神固与诸儒诣国子祭酒崔光、吏部尚书甄琛,举其才学,奏而征焉。及卒,国子博士高凉及范阳卢道侃、卢景裕等复上状陈冲业行,议奏谥曰安宪先生,祭以太牢。子钦,字志儒。早亡。

  卢景裕,字仲儒,小字白头,范阳涿人也。章武伯同之兄子。少聪敏,专经为学。居拒马河,将一老婢作食,妻子不自随从。又避地大宁山,不营世事,居无所业,惟在注解。其叔父同职居显要,而景裕止于园舍,情均郊野,谦恭守道,贞素自得。由是世号居士。

  前废帝初,除国子博士,参议正声,甚见亲遇,待以不臣之礼。永熙初,以例解。天平中,还乡里,与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征赴鄴。景裕寓讬僧寺,讲听不已。未几,归本郡。

  河间邢摩纳与景裕从兄仲礼据乡作逆,逼其同反,以应元宝炬。齐献武王命都督贺拔仁讨平之。闻景裕经明行著,驿马特征,既而舍之,使教诸子。在馆十日一归家,随以鼎食。景裕风仪言行,雅见嗟赏。先是景裕注《周易》、《尚书》、《孝经》、《礼记》、《老子》,其《毛诗》、《春秋左氏》未讫,齐文襄王入相,于第开讲,招延时隽,令景裕解所注《易》。景裕理义精微,吐发闲雅。时有问难,或相诋诃,大声厉色,言至不逊,而景裕神采俨然,风调如一,从容往复,无际可寻。由是士君子嗟美之。

  元颢入洛,以为中书郎。普泰初,复除国子博士。进退其间,未曾有得失之色。性清静,淡于荣利,弊衣粗食,恬然自安,终日端严,如对宾客。兴和中,补齐王开府属,卒于晋阳,齐献武王悼惜之。

  景裕虽不聚徒教授,所注《易》大行于世。又好释氏,通其大义。天竺胡沙门道悕每论诸经论,辄讬景裕为之序。景裕之败也,系晋阳狱,至心诵经,枷锁自脱。是时又有人负罪当死,梦沙门教讲经,觉时如所梦,默诵千遍,临刑刀折,主者以闻,赦之。此经遂行于世,号曰《高王观世音》。

  李同轨,赵郡高邑人,阳夏太守义深之弟。体貌魁岸,腰带十围,学综诸经,多所治诵,兼读释氏,又好医术。年二十二,举秀才,射策,除奉朝请,领国子助教。转著作郎,典仪注,修国史,迁国子博士,加征虏将军。永熙二年,出帝幸平等寺,僧徒讲法,敕同轨论难,音韵闲朗,往复可观,出帝善之。三年春,释菜,诏延公卿学官于显阳殿,敕祭酒刘廞讲《孝经》,黄门李郁讲《礼记》,中书舍入卢景宣解《大戴礼夏小正篇》。时广招儒学,引令预听。同轨经义素优,辩析兼美,而不得执经,深为慨恨。天平中,转中书侍郎。兴和中,兼通直散骑常侍,使萧衍。衍深耽释学,遂集名僧于其爱敬、同泰二寺,讲《涅盘大品经》,引同轨预席。衍兼遣其朝臣并共观听。同轨论难久之,道俗咸以为善。卢景裕卒,齐献武王引同轨在馆教诸公子,甚加礼之。每旦入授,日暮始归。缁素请业者,同轨夜为说解,四时恆尔,不以为倦。武定四年夏卒,年四十七,时人伤惜之,齐献武王亦殊嗟悼,赠襚甚厚。赠骠骑大将军、瀛州刺史,谥曰康。

  李业兴,上党长子人也。祖虬,父玄纪,并以儒学举孝廉。玄纪卒于金乡令。业兴少耿介。志学精力,负帙从师,不惮勤苦。耽思章句,好览异说。晚乃师事徐遵明于赵魏之间。时有渔阳鲜于灵馥亦聚徒教授,而遵明声誉未高,著录尚寡。业兴乃诣灵馥黉舍,类受业者。灵馥乃谓曰:「李生久遂羌博士,何所得也?」业兴默尔不言。及灵馥说《左传》,业兴问其大义数条,灵馥不能对。于是振衣而起曰:「羌弟子正如此耳!」遂便径还。自此灵馥生徒倾学而就遵明。遵明学徒大盛,业兴之为也。

  后乃博涉百家,图纬、风角、天文、占候无不详练,尤长算历。虽在贫贱,常自矜负,若礼待不足,纵于权贵,不为之屈。后为王遵业门客。举孝廉,为校书郎。以世行赵匪历,节气后辰下算,延昌中,业兴乃为《戊子元历》上之。于时屯骑校尉张洪、荡寇将军张龙祥等九家各献新历,世宗诏令共为一历。洪等后遂共推业兴为主,成《戊子历》,正光三年奏行之。事在《律历志》,累迁奉朝请。临淮王彧征蛮,引为骑兵参军。后广陵王渊北征,复为外兵参军。业兴以殷历甲寅,黄帝辛卯,徒有积元,术数亡缺,业兴又修之,各为一卷,传于世。

  建义初,敕典仪注,未几除著作佐郎。永安二年,以前造历之勋,赐爵长子伯。遭忧解任,寻起复本官。元晔之窃号也,除通直散骑侍郎。普泰元年,沙汰侍官,业兴仍在通直,加宁朔将军。又除征虏将军、中散大夫,仍在通直。太昌初,转散骑侍郎,仍以典仪之勤,特赏一阶,除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寻加安西将军。后以出帝登极之初,预行礼事,封屯留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转中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永熙三年二月,出帝释奠,业兴与魏季景、温子升、窦瑗为摘句。后入为侍读。

  迁鄴之始,起部郎中辛术奏曰:「今皇居徒御,百度创始,营构一兴,必宜中制。上则宪章前代,下则模写洛京。今鄴都虽旧,基址毁灭,又图记参差,事宜审定。臣虽曰职司,学不稽古,国家大事非敢专之。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硕学通儒,博闻多识,万门千户,所宜访询。今求就之披图案记,考定是非,参古杂今,折中为制,召画工并所须调度,具造新图,申奏取定。庶经始之日,执事无疑。」诏从之。天平二年,除镇南将军,寻为侍读。于时尚书右仆射、营构大将高隆之被诏缮治三署乐器、衣服及百戏之属,乃奏请业兴共参其事。

  四年,与兼散骑常侍李谐、兼吏部郎卢元明使萧衍,衍散骑常侍朱异问业兴曰:「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邪?」业兴曰:「委粟是圆丘,非南郊。」异曰:「北间郊、丘异所,是用郑义。我此中用王义。」业兴曰:「然,洛京郊、丘之处专用郑解。」异曰:「若然,女子逆降傍亲亦从郑以不?」业兴曰:「此之一事,亦不专从。若卿此间用王义,除禫应用二十五月,何以王俭丧礼禫用二十七月也?」异遂不答。业兴曰:「我昨见明堂四柱方屋,都无五九之室,当是裴頠所制。明堂上圆下方,裴唯除室耳。今此上不圆何也?」异曰:「圆方之说,经典无文,何怪于方?」业兴曰:「圆方之言,出处甚明,卿自不见。见卿录梁主《孝经义》亦云上圆下方,卿言岂非自相矛盾!」异曰:「若然,圆方竟出何经?」业兴曰:「出《孝经援神契》。」异曰:「纬候之书,何用信也!」业兴曰:「卿若不信,灵威仰、叶光纪之类经典亦无出者,卿复信不?」异不答。

  萧衍亲问业兴曰:「闻卿善于经义,儒、玄之中何所通达?」业兴曰:'少为书生,止读五典,至于深义,不辨通释。」衍问《诗周南》,王者之风,系之周公,《邵南》,仁贤之风,系之《邵公》。何名为系?」业兴对曰:「郑注《仪礼》云:「昔大王、王季居于岐阳,躬行《邵南》之教,以兴王业。及文王行今《周南》之教以受命。作邑于酆,分其故地,属之二公。名为系。」衍又问:「若是故地,应自统摄,何由分封二公?」业兴曰:「文王为诸侯之时所化之本国,今既登九五之尊,不可复守诸侯之地,故分封二公。」衍又问:「《干卦》初称'潜龙',二称'见龙'。至五'飞龙'。初可名为虎。」问意小乖。业兴对:「学识肤浅,不足仰酬。」衍又问:「《尚书》'正月上日受终文祖',此是何正?」业兴对:「此是夏正月。」衍言何以得知,业兴曰:「案《尚书中候运行篇》云'日月营始',故知夏正。」衍又问:「尧时以何月为正?」业兴对:'自尧以上,书典不载,实所不知。」衍又云:「'寅宾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尧典,何得云尧时不知用何正也?」业兴对:'虽三正不同,言时节者皆据夏时正月。《周礼》,仲春二月会男女之无夫家者。虽自周书,月亦夏时,尧之日月,亦当如此。但所见不深,无以辨析明问。」衍又曰:「《礼》,原壤之母死,孔子助其沐椁。原壤叩木而歌曰:'久矣不讬音。狸首之班然,执女手之卷然。'孔子圣人,而与原壤为友?」业兴对:「孔子即自解,言亲者不失其为亲,故者不失其为故。」又问:「原壤何处人?」业兴对曰:「郑注云:原壤,孔子幼少之旧。故是鲁人。」衍又问:「孔子圣人,所存必可法。原壤不孝,有逆人伦,何以存故旧之小节,废不孝之大罪?」业兴对曰:「原壤所行,事自彰著。幼少之交,非是今始,既无大故,何容弃之?孔子深敦故旧之义,于理无失。」衍又问:「孔子圣人,何以书原壤之事,垂法万代?」业兴对曰:「此是后人所录,非孔子自制。犹合葬于防,如此之类,《礼记》之中动有百数。」衍又问:「《易》曰太极,是有无?」业兴对:「所传太极是有,素不玄学,何敢辄酬。」

  还,兼散骑常侍。加中军大将军。后罢议事省,诏右仆射高隆之及诸朝士与业兴等在尚书省议定五礼。兴和初,又为《甲子元历》,时见施用。复预议《麟趾新制》。武定元年,除国子祭酒,仍侍读。三年,出除太原太守。齐献武王每出征讨,时有顾访。五年,齐文襄王引为中外府谘议参军。后坐事禁止。业兴乃造《九宫行棋历》,以五百为章,四千四十为部,九百八十七为斗分,还以己未为元,始终相维,不复移转,与今历法术不同。至于气序交分,景度盈缩,不异也。七年,死于禁所,年六十六。

  业兴爱好坟籍,鸠集不已,手自补治,躬加题帖,其家所有,垂将万卷。览读不息,多有异闻,诸儒服其渊博。性豪侠,重意气。人有急难,委之归命,便能容匿。与其好合,倾身无吝。若有相乖忤,便即疵毁,乃至声色,加以谤骂。性又躁隘,至于论难之际,高声攘振,无儒者之风。每语人云「但道我好,虽知妄言,故胜道恶。务进忌前,不顾后患,时人以此恶之。至于学术精微,当时莫及。

  子崇祖,武定中,太尉外兵参军。崇祖弟遵祖,太昌中,业兴传其长子伯以授之。齐受禅,例降。

  史臣曰:古语云:容体不足观,勇力不足恃,族姓不足道,先祖不足称,然而显闻四方,流声后裔者,其惟学乎。信哉斯言也。梁越之徒,笃志不倦,自求诸己,遂能闻道下风,称珍席上,或聚徒千百,或服冕乘轩,咸稽古之力也。

  列传文苑第七十三

  袁跃裴敬宪卢观封肃邢臧裴伯茂邢昕温子升

  夫文之为用,其来日久。自昔圣达之作,贤哲之书,莫不统理成章,蕴气标致,其流广变,诸非一贯,文质推移,与时俱化。淳于出齐,有雕龙之目;灵均逐楚,著嘉祸之章。汉之西京,马扬为首称;东都之下,班张为雄伯。曹植信魏世之英,陆机则晋朝之秀,虽同时并列,分途争远。永嘉之后,天下分崩,夷狄交驰,文章殄减。昭成、太祖之世,南收燕赵,网罗俊乂。逮高祖驭天,锐情文学,盖以颉颃汉彻,掩踔曹丕,气韵高艳,才藻独构。衣冠仰止,咸慕新风。肃宗历位,文雅大盛,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

  袁跃,字景腾,陈郡人,尚书翻弟也。博学隽才,性不矫俗,笃于交友。翻每谓人曰:「跃可谓我家千里驹也。」释褐司空行参军,历位尚书都兵郎中,加员外散骑常侍。将立明堂,跃乃上议,当时称其博洽。蠕蠕主阿那环亡破来奔,翰廷矜之,送复其国。既而每使朝贡,辞旨颇不尽礼。跃为朝臣书与环,陈以祸福,言辞甚美。后迁军骑将军、太傅、清河王怿文学,雅为怿所爱赏。怿之文表多出于跃。卒,赠冠军将军、吏部郎中。所制文集行于世。无子,兄翻以子聿脩继。

  聿修,字叔德,七岁遭丧,居处礼若成人。九岁,州辟主簿。性深沉,有鉴识,清靖寡欲,与物无竞。姨夫尚书崔休深所知赏。年十八,领本州中正,兼尚书度支郎中。齐受禅,除太子庶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

  裴敬宪,字孝虞,河东闻喜人也。益州刺史宣第二子。少有志行,学博才清,抚训诸弟,专以读诵为业。澹于荣利,风气俊远,郡征功曹不就,诸府辟命,先进其弟,世人叹美之。司州牧、高阳王雍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性和雅,未尝失色于人。工隶草,解音律,五言之作,独擅于时。名声甚重,后进共宗慕之。中山阙将之部,朝贤送于河梁,赋诗言别,皆以敬宪为最。其文不能赡逸,而有清丽之美。少有气病,年三十三卒,人物甚悼之。敬宪世有仁义于乡里。孝昌中,蜀贼陈双炽所过残暴,至敬宪宅,辄相约束,不得焚烧。为物所伏如此。永兴三年,赠中书侍郎,谥曰文。

  卢观,字伯举,范阳涿人也。少好学,有隽才,举秀才,射策甲科,除太学博士、著作佐郎。与太常少卿李神隽、光禄大夫王诵等在尚书上省撰定朝仪,拜尚书仪曹郎中。孝昌元年卒。

  封肃,字元邕,渤海人,尚书回之兄子也。早有文思,博涉经史,太傅崔光见而赏焉。位太学博士,修《起居注》,兼廷尉监。为《还园赋》,其辞甚美。正光中,京兆王西征,引为大行台郎中,委以书记。还,除尚书左中兵郎中,卒。肃性恭俭,不妄交游,唯与崔励、励从兄鸿尤相亲善。所制文章多亡失,存者十余卷。

  邢臧,字子良,河间人,光禄少卿虬长孙也。幼孤,早立操尚,博学有藻思。年二十一,神龟中,举秀才,问策五条,考上第,为太学博士。正光中,议立明堂,藏为裴頠一室之议,事虽不行,当时称其理博。出为本州中从事,雅为乡情所附。永安初,征为金部郎中,以疾不赴,转除东牟太守。时天下多事,在职少能廉白,臧独清慎奉法,吏民爱之。陇西李延实,庄帝之舅,以太传出除青州,启臧为属,领乐安内史,有惠政。后除濮阳太守,寻加安东将军。臧和雅信厚,有长者之风,为时人所爱敬。为特进甄琛《行状》,世称其工。与裴敬宪、卢观兄弟并结交分,曾共读《回文集》,臧独先通之。撰古来文章,并叙作者氏族,号曰《文谱》,未就,病卒,时贤悼惜之。其文笔凡百余篇。赠镇北将军、定州刺史,谥曰文。子恕,涉学有识悟。

  裴伯茂,河东人,司空中郎叔义第二子。少有风望,学涉群书,文藻富赡。释褐奉朝请。大将军、京兆王继西讨,引为铠曹参军。南讨绛蜀陈双炽,为行台长孙承业行台郎中。承业还京师,留伯茂仍知行台事。以平薛凤贤等赏平阳伯。再迁散骑常侍,典起居注。太昌初,为中书侍郎。永熙中,出帝兄子广平王赞盛选宾僚,以伯茂为文学,后加中军大将军。

  伯茂好饮酒,颇涉疏傲,久不徒官,曾为《豁情赋》,其序略曰:「余摄养舛和,服饵寡术,自春徂夏。三婴凑疾。虽桐君上药,有时致效;而草木下性,实萦衿抱。故复究览庄生,具体齐物,物我两忘,是非俱遗,斯人之达,吾所师焉。故作是赋,所以讬名豁情,寄之风谣矣。」天平初迁鄴,又为《迁都赋》,文多不载。

  二年,因内宴,伯茂侮慢殿中尚书、章武王景哲,景哲遂申启,称:「伯茂弃其本列,与监同行;以梨击案,傍污冠服;禁庭之内,令人挈衣。」诏付所司,后竟无坐。伯茂先出后其伯仲规,与兄景融别居。景融贫窘,伯茂了无赈恤,殆同行路,世以此贬薄之。卒年三十九,知旧叹惜焉。

  伯茂末年剧饮不已,乃至伤性,多有愆失。未亡前数日,忽云:「吾得密信,将被收掩。」乃与妇乘车西逃避。后因顾指壁中,言有官人追遂,其妻方知其病。卒后,殡于家园,友人常景、李浑、王元景、卢元明、魏季景、李骞等十许人于墓傍置酒设祭,哀哭涕泣,一饮一酹曰:「裴中书魂而有灵,知吾曹也。」乃各赋诗一篇。李骞以魏收亦与之友,寄以示收。收时在晋阳,乃同其作,论叙伯茂,其十字云:「临风想玄度,对酒思公荣。」时人以伯茂性侮傲,谓收诗颇得事实。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度支尚书、雍州刺史,重赠吏部尚书,谥曰文。伯茂曾撰《晋书》,竟未能成。无子,兄景融以第二子孝才继。

  邢昕,字字明,河间人,尚书峦弟伟之子。幼孤,见爱于祖母李氏。好学,早有才情。萧宝夤以车骑大将军开府讨关中,以子明为东閤祭酒,委以文翰。在军解褐汤寇将军,累迁太尉记室参军。吏部尚书李神隽奏昕修起居注。太昌初,除中书侍郎,加平东将军、光禄大夫。时言冒窃官级,为中尉所劾,免官,乃为《述躬赋》。未几,受诏与秘书监常景典仪注事。出帝行释奠礼,昕与校书郎裴伯茂等俱为《录》义。永熙末,昕入为侍读,与温子升、魏收参掌文诏。迁鄴,乃归河间。天平初,与侍中从叔子才、魏季景、魏收同征赴都。寻还乡里。既而复征,时萧衍使兼散骑常侍刘孝仪等来朝贡,诏昕兼正员郎迎于境上。司徒孙腾引为中郎。寻除通直常侍,加中军将军。既有才藻,兼长几案。自孝昌之后,天下多务,世人竞以吏工取达,文学大衰。司州中从事宋游道以公断见知,时与昕嘲谑。昕谓之曰:「世事同知文学外。」游道有惭色。兴和中,以本官副李象使于萧衍。昕好忤物,人谓之牛。是行也,谈者谓之牛象斗于江南。齐文襄王摄选,拟昕为司徒右长史,未奏,遇疾卒,士友悲之。赠车骑将军、都官尚书、冀州刺史,谥曰文。所著文章,自有集录。

  温子升,字鹏举,自云太原人,晋大将军峤之后也。世居江左。祖恭之,刘义隆彭城王义康户曹,避难归国,家于济阴冤句,因为其郡县人焉。家世寒素。父晖,兗州左将军府长史,行济阴郡事。

  子升初受学于崔灵恩、刘兰,精勤,以夜继昼,昼夜不倦。长乃博览百家,文章清婉。为广阳王渊贱客,在马坊教诸奴子书。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见而善之,故诣渊谢之。景曰:「顷见温生。」渊怪问之,景曰:「温生是大才士。」渊由是稍知之。

  熙平初,中尉、东平王匡博召辞人,以充御史,同时射策者八百余人,子升与卢仲宣、孙搴等二十四人为高第。于时预选者争相引决,匡使子升当之,皆受屈而云。搴谓人曰:「朝来靡旗乱辙者,皆子升逐北。」遂补御史,时年二十二。台中文笔皆子升为之。以忧去任,服阕,还为朝请。后李神隽行荆州事,引兼录事参军。被征赴省,神隽表留不遗。吏部郎中李奖退表不许,曰:「昔伯瑜之不应留,王郎所以发叹,宜速遣赴,无踵彦云前失。」于是还员。

  正光末,广阳王渊为东北道行台,召为郎中,军国文翰皆出其手。于是才名转盛。黄门郎徐纥受四方表启,答之敏速,于渊独沉思曰:「彼有温郎中,才藻可畏。」高车破走,珍实盈满,子升取绢四十匹。及渊为葛荣所害,子升亦见羁执。荣下都督和洛兴与子升旧识,以数十骑潜送子升,得达冀州。还京,李楷执其手曰:「卿今得免,足使夷甫惭德。」自是无复官情,闭门读书,厉精不已。

  建义初,为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党王天穆时录尚书事,将加捶挞,子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庄帝曰:「当世才子不过数人,岂容为此,便相放黜。」乃寝其奏。及天穆将讨邢杲,召子升同行,子升未敢应。天穆谓人曰:「吾欲收其才用,岂怀前忿也。今复不来,便须南走越,北走胡耳!」子升不得已而见之。加伏波将军,为行台郎中,天穆深加赏之。元颢入洛,天穆召子升问曰:「即欲向京师,为随我北渡?」对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狈。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讨之,必有征无战。王若克复京师,奉迎大驾,桓文之举也。舍此北渡,窃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子升还洛,颢以为中书舍人。庄帝还宫,为颢任使者多被废黜,而子升复为舍人。天穆每谓子升曰:「恨不用卿前计。」除正员郎,仍舍人。

  及帝杀尔朱荣也,子升预谋,当时赦诏,子升词也。荣入内,遇子升,把诏书问是何文书,子升颜色不变,曰「敕」。荣不视之。尔朱兆入洛,子升惧祸逃匿。永熙中,为侍读兼舍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后领本州大中正。

  萧衍使张皋写子升文笔,传于江外。衍称之曰:「曹植、陆机复生于北土。恨我辞人,数穷百六。」阳夏太守傅标使吐谷浑,见其国主床头有书数卷,乃是子升文也。济阴王晖业尝云:「江左文人,宋有颜延之、谢灵运,梁有沈约、任昉,我子升足以陵颜轹谢,含任吐沈。」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负才遗行,浇薄险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温子升彬彬有德素。

  齐文襄王引子升为大将军府谘议参军。子升前为中书郎,常诣萧衍客馆受国书,自以不修容止。谓人曰:「诗章易作,逋峭难为。」文襄馆客元仅曰:「诸大当贺。」推子升合陈辞。子升久忸怩,乃推陆操焉。及元仅、刘思逸、荀济等作乱,文襄疑子升知其谋。方使之作献武王碑文,既成,乃饿诸晋阳狱,食弊襦而死,弃尸路隅,没其家口。太尉长史宋游道收葬之,又为集其文笔为三十五卷。子升外恬静,与物无竞,言有准的,不妄毁誉,而内深险。事故之际,好预其间,所以终致祸败。又撰《永安记》三卷。无子。

  史臣曰:古之人所贵名不朽者,盖重言之尚存,又加之以才名,其为贵显,固其宜也。自余或位下人微,居堂亦何能自达。及其灵蛇可握,天网俱顿,并编缃素,咸贯儒林,虽其位可下,其身可杀,千载之后,贵贱一焉。非此道也,孰云能致。凡百士子,可不务乎!

  列传孝感第七十四

  赵琰长孙虑乞伏保孙益德董洛生杨引阎元明吴悉达王续生李显达张升仓跋王崇郭文恭

  《经》云「孝,德之本」,「孝悌之至,通于神明」。此盖生人之大者。淳风既远,世情虽薄,孔门有以责衣锦,诗人所以思素冠。且生尽色养之天,终极哀思之地,若乃诚达泉鱼,感通鸟兽,事匪常伦,期盖希矣。至如温床扇席,灌树负土,时或加人,咸为度俗,今书赵琰等以《孝感》为目焉。

  赵琰,字叔起,天水人。父温为杨难当司马。初,苻氏乱,琰为乳母携奔寿春,年十四乃归。孝心色养,饪熟之节,必亲调之。皇兴中,京师俭,婢简粟粜之,琰遇见切责,敕留轻粃。尝送子应冀州娉室,从者于路偶得一羊,行三十里而琰知之,令送于本处。又过路傍,主人设羊羹,琰访知盗杀,卒辞不食。遣人买耜刃,得剩六耜,即令送还刃主。刃主高之,义而不受,琰命委之而去。初为兗州司马,转团城镇副将。还京,为淮南王他府长史。时禁制甚严,不听越关葬于旧兆。琰积三十余年,不得葬二亲。及蒸尝拜献,未曾不婴慕卒事。每于时节,不受子孙庆贺。年余耳顺,而孝思弥笃。慨岁月推移,迁窆无期,乃绝盐粟,断诸滋味,食麦而已。年八十卒。迁都洛阳,子应等乃还乡葬焉。

  应弟煦,字宾育。好音律,以善歌闻于世。位秦州刺史。

  长孙虑,代人也。母因饮酒,其父真呵叱之,误以杖击,便即致死。真为县囚执,处以重坐。虑列辞尚书云「父母忿争,本无余恶。直以谬误,一朝横祸。今母丧未殡,父命旦夕。虑兄弟五人,并各幼稚。虑身居长,今年十五,有一女弟,始向四岁,更相鞠养,不能保全。父若就刑,交坠沟壑,乞以身代老父命,使婴弱众孤得蒙存立。」尚书奏云:「虑于父为孝子,于弟为仁兄。寻究情状,特可矜感。」高祖诏特恕其父死罪,以从远流。

  乞伏保,高车部人也。父居,显祖时为散骑常侍,领牧曹尚书,赐爵宁国侯。以忠谨慎密,常在左右,出内诏命。赐宫人河南宗氏,亡后,赐以宫人申氏,宋太子左率申坦兄女也。岁余,居卒,申抚养伏保。性严肃,捶骂切至,而伏保奉事孝谨,初无恨色。袭父侯爵,例降为伯。稍迁左中郎将。每请禄赐,在外公私尺丈所用,无不白知。出为无善镇将。申年余八十,伏保手制马舆,亲自扶接,申欣然随之。申亡,伏保解官,奉丧还洛。复为长,兼南中郎将,卒。

  孙益德,乐安人也。其母为人所害,益德童幼为母复仇。还家,哭于殡以待县官。高祖、文明太后以其幼而孝决,又不逃罪,特免之。

  董洛生,代人也。居父丧过礼,诏遣秘书中散温绍伯奉玺书慰之,令自抑割以全孝道。又诏其宗亲,使相喻奖,勿令有灭性之讥。

  杨引,乡郡襄垣人也。三岁丧父,为叔所养。母年九十三卒,引年七十五,哀毁过礼。三年服毕,恨不识父,追服斩衰,食粥粗服,誓终身命。终十三年,哀慕不改,为郡县乡闾三百余人上状称美。有司奏宜旌赏,复其一门,树其纯孝。诏别敕集书标杨引至行,又可假以散员之名。

  阎元明,河东安邑人也。少而至孝,行著乡闾。太和五年,除北随郡太守。元明以违离亲养,兴言悲慕,母亦慈念,泣泪丧明。元明悲号上诉,许归奉养。一见其母,母目便开。刺史吕寿恩列状上闻,诏下州郡,表为孝门,复其租调兵役,令终母年。母亡,服终,心丧积载,每忌日悲恸傍邻。昆弟雍和,尊卑谐穆,安贫乐道,白首同归。

  又猗氏县人令狐仕,兄弟四人,早丧父,泣慕十载,奉养其母,孝著乡邑。而力田积粟,博施不已。

  又河东郡人杨风等七百五十人,列称乐户皇甫奴兄弟,虽沉屈兵伍而操尚弥高,奉养继亲甚著恭孝之称。

  又东郡小黄县人董吐浑、兄养,事亲至孝,三世同居,闺门有礼。景明初,畿内大使王凝奏请标异,诏从之。

  吴悉达,河东闻喜人也。弟兄三人,年并幼小,父母为人所杀,四时号慕,悲感乡邻。及长报仇,避地永安。昆弟同居四十余载,闺门和睦,让逸竞劳。虽于俭年糊饘不继,宾客经过,必倾所有。每守宰殡丧,私办车牛,送终葬所。邻人孤贫窘困者,莫不解衣辍粮以相赈恤。乡闾五百余人诣州称颂焉。刺史以悉达兄弟行著乡里,板赠悉达父渤海太守。悉达后欲改葬,亡失坟墓,推寻弗获,号哭之声昼夜不止,叫诉神礻氏。忽于悉达足下地陷,得父铭记。因迁葬曾祖已下三世九丧,倾尽资业,不假于人,哀感毁悴,有过初丧。有司奏闻,标闾复役,以彰孝义。

  时有齐州人崔承宗,其父于宋世仕汉中,母丧,因殡彼。后青徐归国,遂为隔绝。承宗性至孝,万里投险,偷路负丧还京师。黄门侍郎孙惠蔚闻之曰:「吾于斯人见廉范之情矣。」于是吊赠尽礼,如旧相识。

  王续生,荥阳京县人也。遭继母忧,居丧杖而后起。及终礼制,鬓发尽落。有司奏闻,世宗诏标旌门闾,甄其徭役。

  李显达,颍川阳翟人也。父丧,水浆不入口七日,鬓发堕落,形体枯悴。六年庐于墓侧,哭不绝声,殆于灭性。州牧、高阳王雍以状奏,灵太后诏表其门闾。

  张升,荥阳人。居父母丧,鬓发坠落,水浆不入口,吐血数升。诏表门闾。

  仓跋,荥阳京县人也。丧母,水浆不入口五日,吐血数升,居忧毁瘠,见称州里。有司奏闻,出帝诏标门闾。

  王崇,字乾邕,阳夏雍丘人也。兄弟并以孝称。身勤稼穑,以养二亲。仕梁州镇南府主簿。母亡,杖而后起,鬓发坠落。未及葬,权殡宅西。崇庐于殡所,昼夜哭泣,鸠鸽群至。有一小鸟,素质墨眸,形大如雀,栖于崇庐,朝夕不去,母丧始阕,复丁父忧,哀毁过礼。是年,阳夏风雹,所过之处,禽兽暴死,草木摧折。至崇田畔,风雹便止,禾麦十顷,竟无损落,及过崇地,风雹如初。咸称至行所感。崇虽除服,仍居墓侧。于其室前生草一根,茎叶甚茂,人莫能识。至冬中,复有鸟巢于崇屋,乳养三子,毛羽成长,驯而不惊。守令闻之,亲自临视。州以闻奏,标其门闾。

  郭文恭,太原平遥人也。仕为太平县令。年逾七十,父母丧亡。文恭孝慕罔极,乃居祖父墓次,晨夕拜跪。跣足负土,培祖父二墓,寒暑竭力,积年不已,见者莫不哀叹。尚书闻奏,标其门闾。

  史臣曰:「塞天地而横四海者,唯孝而已矣。然则始敦孝敬之方,终极哀思之道,厥亦多绪,其心一焉。盖上智禀自然之质,中庸有企及之义,及其成名,其美一也。赵琰等或出公卿之绪,籍礼教以资;或出茅檐之下,非奖劝所得。乃有负土成坟,致毁灭性,虽乖先王之典制,亦观过而知仁矣。

  列传节义第七十五

  于什门段进石文德汲固王玄威娄提刘渴侯朱长生于提马八龙门文爱晁清刘侯仁石祖兴邵洪哲王荣世胡小虎孙道登

  李几张安祖王闾

  大义重于至闻自日人。慕之者盖希,行之者实寡。至于轻生蹈节,临难如归,杀身成仁,死而无悔,自非耿介苦心之人,郁怏激气之士,亦何能若斯。佥列之传,名《节义》云。

  于简,字什门,代人也。太宗时为谒者,使喻冯跋。及至和龙,住外舍不入,使人谓跋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主出受,然后敢入。」跋使人牵逼令入,见跋不拜,跋令人按其项。什门曰:「冯主拜受诏,吾自以宾主致敬,何须苦见逼也!」与跋往复,声气厉然,初不挠屈。既而跋止什门。什门于群众之中,回身背跋,被袴后裆以辱之。既见拘留,随身衣裳败壤略尽,虮虱被体。跋遗以衣服,什门拒而不受。和龙人皆叹曰:「虽古烈士,无以过也!」历二十四年,后冯文通上表称臣,乃送什门归。拜治书侍御史。世祖下诏曰:「什门奉使和龙,值狂竖肆虐,勇志壮厉,不为屈节,虽昔苏武何以加之。」赐羊千口、帛千匹,进为上大夫,策告宗庙,颁示天下,咸使闻也。

  段进,不知何许人也。世祖初,为白道守将。蠕蠕大檀入塞,围之,力屈被执。进抗声大骂,遂为贼杀。世祖愍之,追赠安北将军,赐爵显美侯,谥曰庄。

  石文德,河中蒲坂人也,有行义。真君初,县令黄宣在任丧亡,宣单贫无期亲,文德祖父苗以家财殡葬,持服三年,奉养宣妻二十余载。及亡,又衰绖敛祔,率礼无阙。自苗逮文德,刺史守令卒官者,制服送之。五世同居,闺门雍睦。

  又梁州上言天水白石县人赵令安、孟兰强等,四世同居,行著州里。诏并标榜门闾。

  汲固,东郡梁城人也。为兗州从事。刺史李式坐事被收,吏民皆送至河上。时式子宪生始满月,式大言于众曰:'程婴、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岂殊。」遂便潜还,不复回顾,径来入城,于式妇闺抱宪归藏之。及捕者收宪,属有一婢产男,母以婢兒授之。事寻泄,固乃携宪逃遁,遇赦始归。宪即为固长育至十余岁,恆呼固夫妇为郎婆。后高祐为兗州刺史,嘉固节义,以为主簿。

  王玄威,恆农北陕人也。显祖崩,玄威立草庐于州城门外,衰裳疏粥,哭踊无时。刺史苟颓以事表闻。诏令问状,玄威称:「先帝统御万国,慈泽被于苍生,含气之类莫不仰赖,玄威不胜悲慕,中心知此,不知礼式。」诏问玄威欲有所诉,听为表列。玄威云:「闻讳悲号,窃谡臣子同例,无所求谒。」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财,设四百人齐会,忌日,又设百僧供。至大除日,诏送白r裤褶一具,与玄威释服,下州令表异焉。

  娄提,代人也。显祖时为内三郎。显祖暴崩,提谓人曰:「圣主升遐,安用活为!」遂引佩刀自刺,几至于死。文明太后诏赐帛二百匹。

  时有敕勒部人蛭拔寅兄地于,坐盗食官马,依制命死。拔寅自诬己杀,兄又云实非弟杀,兄弟争死,辞不能定。高祖诏原之。

  刘渴侯,不知何许人也。禀性刚烈。太和中,为徐州后军,以力死战,众寡不敌,遂禽。瞋目大骂,终不降屈。为贼所杀。高祖赠立忠将军、平州刺史、上庸侯,赐绢千匹、谷千斛。

  有严季者,亦为军校尉,与渴侯同殿,势穷被执,终水降屈,后得逃还。除立节将军,赐爵五等男。

  朱长生及于提,并代人也。高祖时,以长生为员外散骑常侍,与提俱使高车。至其庭,高车主阿伏至罗责长生等拜,长生拒之曰:「我天子使,安肯拜下土诸侯!」阿伏至罗乃不以礼待。长生以金银宝器奉之,至罗既受献,长生曰:「为臣内附,宜尽臣礼,何得口云再拜而实不拜!」呼出帐,命众中拜。阿伏至罗惭其臣下,大怒曰:「帐中何不教我拜,而辱我于大众!」夺长生等献物,囚之丛石之中,兵胁之曰:「汝能为我臣则活,如其不降,杀汝!」长生与于提瞋目厉声责之曰:「岂有天子使人拜汝夷,我宁为魏鬼,不为汝臣!」至罗弥怒,绝其饮食。从行者三十人皆降,至罗乃给以肉酪,惟长生与提不从,乃各分徙之。积三岁,乃得还。高祖以长生等守节远同苏武,甚嘉之,拜长生河内太守,于提陇西太守,并赐爵五等男。从者皆为令长。

  马八龙,武邑武强人也。轻财重义。友人武遂县尹灵哲在军丧亡,八龙闻即奔赴,负尸而归,以家财殡葬,为制缌服。抚其孤遗,恩如所生。州郡表列,诏表门闾。

  门文爱,汲郡山阳人也。早孤,供养伯父母以孝谨闻。伯父亡,服未终,伯母又亡。文爱居丧,持服六年,哀毁骨立。乡人魏中贤等相与标其孝义。

  晁清,辽东人也。祖晖,济州刺史、颍川公。清袭祖爵,例降为伯。为梁城戍将。萧衍攻围,粮尽城陷,清抗节不屈,为贼所杀。世宗褒美,赠乐陵太守,谥曰忠。子荣宾袭。

  刘侯仁,豫州人也。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据城南叛。悦息朏,走投侯仁。贼虽重加购募,又严其捶挞,侯仁终无漏泄,朏遂免祸。事宁,有司奏其操行,请免府籍,叙一小县,诏可。

  石祖兴,常山九门人也。太守田文彪、县令和真等丧亡,祖兴自出家绢二百余匹,营护丧事。州郡表列,高祖嘉之,赐爵二级,为上造。后拜宁陵令,卒。吏部尚书李韶奏其节义,请加赠谥,以奖来者,灵太后令如所奏。有司谥曰恭。

  邵洪哲,上谷沮阳人也。县令范道荣先自眴城归款以除县令,道荣乡人徐孔明,妄经公府,讼道荣非勋,道荣坐除名。羁旅孤贫,不能自理。洪哲不胜义愤,遂代道荣诣京师,明申曲直。经历寒暑,不惮劬劳,道荣卒得复雪。又北镇反乱,道荣孤单,无所归附。洪哲兄伯川复率乡人来相迎接,送达幽州。道荣感其诚节,诉省申闻。诏下州郡,标其里闾。

  王荣世,阳平馆陶人也。为三城戍主、方城县子。萧衍攻围,力穷知不可全,乃先焚府库,后杀妻妾。及贼陷城,与戍副邓元兴等俱以不屈被害。肃宗下诏褒美忠节,进荣世爵为伯,赠齐州刺史;元兴开国子,赠洛州刺史。

  胡小虎,河南河阴人也。少有武气。正光末,为统军于晋寿。孝昌中,萧衍将樊文炽等寇边,益州刺史邴虬遣长史和安固守小剑,文炽围之。虬命小虎与统军崔珍宝同往防拒。文职掩袭小虎、珍宝,并擒之。文炽攻小剑未陷,乃将珍宝至城下,使谓和安曰:「南军强盛,北救不来,岂若归款,取其富贵。」和安命射之,乃退。复逼小虎与和安交言,小虎乃慷慨谓安曰:「我栅不防,为贼所虏。观其兵士,势不足言,努力坚守。魏行台梁州遣将已至。」贼以刀殴击,言不得终,遂害之。三军无不叹其壮节,哀其死亡。贼寻奔败,禽其次将萧世澄、陈文绪等一十一人。行台魏子建壮其气概,启以世澄购其尸柩,乃获骸骨归葬。

  孙道登,彭城吕县人也。永安初,为萧衍将韦休等所虏,而缚临刃,巡远村坞,令其招降乡曲。道登厉声唱呼:「但当努力,贼无所能。」贼遂屠戮之。又荆州被围,行台宗灵恩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晓喻,为贼将所获,执女等巡城,令其改辞。女等大言:「天军垂至,坚守莫降。」贼忿,各刳其腹,然后斩首。二州表其节义,道登等并赐五品郡、五等子爵,听子弟承袭。遣使诣所在吊祭。

  李几,博陵安平人也。七世共居同财,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长幼济济,风礼著闻,至于作役,卑幼竞进。乡里嗟美,标其门闾。

  张安祖,河阳人也。袭世爵山北侯。时有元承贵,曾为何阳令,家贫,且赴尚书求选,逢天寒甚,遂冻死路侧。一子年幼,停尸门巷,棺敛无托。安祖悲哭尽礼,买木为棺,手自营作,敛殡周给。朝野嘉叹。尚书闻奏,标其门闾。

  王闾,北海密人也。数世同居,有百口。又太山刘业兴四世同居,鲁郡盖隽六世同居,并共财产,家门雍睦。乡里敬异。有司申奏,皆标门闾。

  史臣曰:于什门等或临危不挠,视死如归;或赴险如夷,惟义所在。其大则光国隆家,其小则损己利物。故其盛烈所著,与河海而争流;峻节所标,其松柏而俱茂。并蹈履之所致,身殁名立,岂徒然哉。

  列传良吏第七十六

  张恂鹿生张应宋世景路邕阎庆胤明亮杜纂裴佗窦瑗羊敦苏淑

  罢侯置守,历年永久,统以方牧,仍世相循,所以宽猛为用,庇民调俗。但廉平常迹,声问难高;适时应务,招响必速。是故搏击为侯,起不旋踵;儒弱贻咎,录用无时。此则已然于前世矣。后之为吏,与世沉浮。季叔浇漓,奸巧多绪,所以蒲、密无为之化,难见其人。有魏初拓中州,兼并疆域,河南、关右,遗黎未纯,拥节分符,多出丰氵市。政术治风,未能咸允,虽动贻大戮,而贪虐未悛,亦由网漏吞舟,时挂一目。高祖肃明网纪,赏罚必行,肇革旧轨,时多奉法。世宗优游而治,宽政遂往,太和之风,颇以陵替。肃宗驭运,天下淆然,其于移风革俗之美,浮虎还珠之政,九州百郡,无所闻焉。且书其为时所称者,以著良吏云尔。

  张恂,字洪让,上谷沮阳人也。随兄兗归国,参代王军事。恂言于太祖曰:「金运失御,刘石纷纭,暮容窃号山东,苻姚盗器秦陇,遂使三灵乏响,九域旷君。大王树基玄朔,重明积圣,自北而南,化被燕赵。今中土遗民,望云冀润。宜因斯会,以建大业。」太祖深器异,厚加礼焉。皇始初,拜中书侍郎,帏幄密谋,颇预参议。从将军奚牧略地晋川,拜镇远将军,赐爵平皋子。出为广平太守。恂招集离散,劝课农桑,民归之者千户。迁常山太守。恂开建学校,优显儒士。吏民歌咏之。于时丧乱之后,罕能克厉,惟恂当官清白,仁恕临下,百姓亲爱之,其治为当时第一。太祖闻而嘉叹。太宗即位,赐帛三百匹,征拜太中大夫。神瑞三年卒,年六十九。恂性清俭,不营产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太宗悼惜之,赠征虏将军、并州刺史、平皋侯,谥曰宣。

  子纯,字道尚,袭爵。镇远将军、平皋子。坐事爵除。

  纯弟代,字定燕。陈留、北平二郡太守。卒,赠冠军将军、营州刺史,谥曰惠侯。代所历著清称,有父之遗风。代子长年,中书博士。出为宁远将军、汝南太守。有郡民刘崇之兄弟分析,家贫惟有一牛,争之不决,讼于郡庭。长年见之,凄然曰:「汝曹当以一牛,故致此竞,脱有二牛,各应得一,岂有讼理。」即以家牛一头赐之。于是郡境之中各相诫约,咸敦敬让。太和初,卒于家。

  子琛,字宝贵,少有孝行。历武骑常侍、羽林监、太子翊军校尉。卒。

  子略,武定中,左光禄大夫。

  鹿生,济阴乘氏人。父寿兴,沮渠牧犍库部郎。生再为济南太守,有治称。显祖嘉其能,特征赴季秋马射,赐以聪马,加以青服,彰其廉洁。前后在任十年。时三齐始附,人怀苟且,,蒲博终朝,颇废农业。生立制断之,闻者嗟善。后历徐州任城王澄、广陵侯元衍征东、安南二府长史,带淮阳太守、郯城镇将。年七十四,正始中卒。追赠龙骧将军、兗州刺史。

  张应,不知何许人。延兴中,为鲁郡太守。应履行贞素,声绩著闻。妻子樵采以自供。高祖深嘉其能,迁京兆太守。所在清白,得吏民之忻心焉。

  宋世景,广平人,河南尹翻之第三弟也。少自修立,事亲以孝闻。与弟道玙下帷诵读,博览群言,尤精经义。族兄弁甚重之。举秀才,对策上第,拜国子助教,迁彭城王勰开府法曹行参军。勰爱其才学,雅相器敬。高祖亦嘉之。迁司徒法曹行参军。

  世景明刑理,著律令,裁决疑狱,剖判如流。转尚书祠部郎。彭城王勰每称之曰:「宋世景精识,尚书仆射才也。」台中疑事,右仆射高肇常以委之。世景既才长从政,加之夙勤不怠,兼领数曹,深著称绩。频为左仆射源怀引为行台郎。巡察州镇十有余所,黜陟赏罚莫不咸允。迁徒七镇,别置诸戍,明设亭候,以备北虏。怀大相委重。还而荐之于世宗曰:'宋世景文武才略,当今寡俦,清平忠直,亦少其比。陛下若任之以机要,终不减李冲也。」世宗曰:「朕亦闻之。」尚书令、广阳王嘉,右仆射高肇,吏部尚书、中山王英共荐世景为国子博士,寻荐为尚书右丞。王显与宋弁有隙,毁之于世宗,故事寝不报。

  寻加伏波将军。行荥阳太守。郑氏豪横,号为难治。济州刺史郑尚弟远庆先为苑陵令,多所受纳,百姓患之。世景下车,召而谓之曰:「与卿亲,宜假借。吾未至之前,一不相问,今日之后,终不相舍。」而远庆行意自若。世景绳之以法,远庆惧,弃官亡走。于是僚属畏威,莫不改肃。终日坐于事,未尝寝息。县史、三正及诸细民,至即见之,无早晚之节。来者无不尽其情抱,皆假之恩颜,屏人密语。民间之事,巨细必知,发奸摘伏,有若神明。尝有一吏,休满还郡,食人鸡豚;又有一干,受人一帽,又食二鸡。世景叱之曰:汝何敢食甲乙鸡豚,取丙丁之帽!吏干叩头伏罪。于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坐弟道玙事除名。

  世景友于之性,过绝于人,及道玙死。哭之哀切,酸感行路,形容毁悴,见者莫不叹愍。岁余,母丧,遂不胜哀而卒。世景尝撰《晋书》,竟未得就。

  子季儒,遗腹生。弱冠,太守崔楷辟为功曹,起家太学博士、明威将军。曾至谯宋之间,为文吊嵇康,甚有理致。后夜寝,室坏压殒,年二十五,时人咸伤惜之。

  路邕,阳平清渊人。世宗时,积功劳,除齐州东魏郡太守,有惠政。灵太后诏曰:「邕莅政清勤,善绥民俗。比经年俭,郡内饥馑,群庶嗷嗷,将就沟壑,而邕自出家粟,赈赐贫窘,民以获济。虽古之良守,何以尚兹。宜见沾锡,以垂奖劝。可赐龙厩马一匹、衣一袭、被褥一具。班宣州镇,咸使闻知。」邕以善治民,稍迁至南青州刺史而卒。

  阎庆胤,不知何许人。为东秦州数城太守。在政五年,清勤厉俗。频年饥馑,庆胤岁常以家粟千石赈恤贫穷,民赖以济。其部民杨宝龙等一千余人,申讼美政。有司奏曰:「案庆胤自莅此郡,惠政有闻,又能自以己粟赡恤饥馑,乃有子爱百姓之义。如不少加优赉,无以厉彼贪残。又案齐州东魏郡太守路邕,在郡治能与之相埒,语其分赡又亦不殊,而圣旨优隆赐以衣马,求情即理,谓合同赏。」灵太后卒无褒赏焉。

  明亮,字文德,平原人。性方厚,有识干,自给事中历员外常侍,延昌中,世宗临朝堂,亲自黜陟,授亮勇武将军。亮进曰:「臣本官常侍,是第三清。今授臣勇武,其号至浊。且文武又殊,请更改授。」世宗曰:「今依劳行赏,不论清浊,卿何得乃复以清浊为辞!」亮曰:「圣明在上,清浊故分。臣既属圣明,是以敢启。」世宗曰:「九流之内,人咸君子,虽文武号殊,佐治一也。卿何得独欲乖众,妄相清浊。所请未可,但依前授。」亮曰:「今江左未宾,书轨宜一。方为陛下授命前驱,拓定吴会。官爵陛下之所轻,贱命微臣之所重,陛下方收所重,何惜所轻。」世宗笑曰:「卿欲为朕拓定江表,揃平萧衍,揃平拓定,非勇武莫可。今之所授,是副卿言。辞勇及武,自相矛盾。」亮曰:「臣欲仰禀圣规,运筹而定,何假勇武,方乃成功。」世宗曰:「谋勇二事,体本相须。若勇而无谋,则勇不独举;若谋而无勇,则谋不孤行。必须兼两,乃能制胜,何得云偏须运筹而不复假勇乎?」亮曰:「请改授平远将军。」世宗曰:「运筹用武,然后远人始平,卿但用武平之,何患不行平远也。」亮乃陈谢而退。

  后除阳平太守,清白爱民,甚有惠政,声绩之美,显著当时。朝廷嘉其风化。转汲郡太守,为治如前,誉宣远近。二郡民吏,迄今追思之。卒孝昌初,赠左将军、南青州刺史。

  初,亮之在阳平,属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讨元叉。时并州刺史城阳王徽亦遣使诣亮,密同熙谋。熙败,亮诡其使辞,由是徽音获免。二年,诏追前效,重赠平东将军、济州刺史,拜其子希远奉朝请。

  亮从弟远,仪同开府从事中郎。

  杜纂,字荣孙,常山九门人也。少以清苦自立。时县令齐罗丧亡,无亲属收痤,纂以私财殡葬。由是郡县标其门闾,后居父丧尽礼。郡举孝廉,补豫州司士。

  稍除积弩将军。领众诣淮,迎降民杨箱等。修立楚镇,招纳山峦李天保等五百户。从征新野,除骑都尉。又从驾寿春,敕纂缘淮慰劳。豫州刺史田益宗率户归国,使纂诣广陵安尉初附,赈给田廪。从征新野,及南阳平,以功赐爵井陉男,赏帛五百匹。数日之中,散之知友。时人称之。又诣赭阳、武阴二郡,课种公田,随供军费。除南秦州武都太守。正始中,迁汉阳太守,并以清白为名。又随都督杨椿等诣南秦军前,招慰逆氏。还,除虎贲中郎将,领太仓令。遭母忧去职。久之,除伏波将军,复为太仓令。寻除宁远将军、阴陵戍主。延昌中,京师俭,敕纂监京仓赈给民廪。肃宗初,拜征虏将军、清河内史。性俭约,尤爱贫老,至能问民疾苦,对之泣涕。劝督农桑,亲自检视,勤者赏以物帛,惰者加以罪谴。吊死问生,甚有恩纪。还,以本将军除东益州刺史。无御边威略,群氏反叛。以失民和征还。迁太府少卿,除平阳太守、后将军、太中大夫。

  正光末,清河入房通等三百人颂纂德政,乞重临郡。诏许之。孝昌中,为葛荣围逼,纂以郡降荣。荣令纂入信都慰喻,都督李瑾欲斩,刺史元孚德纂,还。出,又劝荣以水灌城,荣遂以纂为常山太守。至郡未几,荣灭。定州刺史薛昙尚以纂老旧,令护博陵、钜鹿二郡,纂以疾辞。少时卒于家。

  纂所历任,好行小惠,蔬食弊衣,多涉诬矫,而轻财洁己,终无受纳,为百姓所思,号为良守。永熙中,赠平北将军、殷州刺史。天平四年,重赠本将军、定州刺史。

  裴佗,字元化,河东闻喜人。其先因晋乱避地凉州。苻坚平河西,东归桑梓,因居解县焉。父景,惠州别驾。

  佗容貌魁伟,隤然有器望。少治《春秋杜氏》、《毛诗》、《周易》,并举其宗致。举秀才,以高第除中书博士,转司徒参军、司空记室、扬州任城王澄开府仓曹参军。入为尚书仓部郎中,行河东郡事。所在有称绩。还,拜尚书考功郎中、河东邑中正。世宗亲临朝堂,拜员外散骑常侍,中正如故。转司州治中,以风闻为御史所弹,寻会赦免。转征虏将军、中散大夫。为赵郡太守,为治有方,威惠甚著,猾吏奸民莫不改肃。所得俸禄,分恤贫穷。转前将军、东荆州刺史,郡民恋仰,倾境饯送,至今追思之。寻加平南将军。蛮酋田盘石、田敬宗等部落万余家,恃众阻险,不宾王命,前后牧守虽屡征讨,未能降款。佗至州,单使宣慰,示以祸福。敬宗等闻佗宿德,相率归附。于是阖境清晏,寇盗寝息,边民怀之,襁负而至者千余家。寻加抚军将军,又迁中军将军。在州数载,以疾乞还。永安二年卒。遗令不听请赠,不受赙襚。诸子皆遵行之。

  佗性刚直,不好俗人交游,其投分者必当时名胜。清白任真,不事家产,宅不过三十步,又无田园。暑不张盖,寒不衣裘,其贞俭若此。六子。

  让之,字士礼。武定末,中书侍郎。让之弟诹之,字士正,早有才学。司徒记室参军。天平末,入于关西。

  窦瑗,字世珍,辽西辽阳人。自言本扶风平陵人,汉大将军窦武之曾孙崇为辽西太守,子孙遂家焉。曾祖堪,暮容氏渔阳太守。祖表,冯文通成周太守,入国。父冏,举秀才,早卒。普泰初,瑗启以身阶级为父请赠,诏赠征虏将军、平州刺史。

  瑗年十七,便荷帙从师。游学十载,始为御史。转奉朝请、兼太常博士,拜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官,因是为荣所知,遂表留瑗为北道大行台左丞。以军功赐爵阳洛男,除员外散骑常侍。瑗以拜荣官,赏新昌男。因从荣东讨葛荣,事平,封容城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后除征虏将军、通直散骑常侍,仍左丞。瑗乞以容城伯让兄叔珍,诏听以新昌男转授之,叔珍由是位至太山太守。

  尔朱世隆等立长广王晔为主,南赴洛阳。至东郭外,世隆等遣瑗奏废之。瑷执鞭独人禁内,奏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晔遂禅焉。由是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敷奏侃然,前废帝甚重之。出帝时,为廷尉卿。及释奠开讲,瑗与散骑常侍温子升、给事黄门侍郎魏季景、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并为摘句。天平中,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除广宗太守,治有清白之称。广宗民情凶戾,前后累政咸见告讼。惟瑗一人,终始全洁。转中山太守,加征东将军。声誉甚美,为吏民所怀。及齐献武王班书州郡,诫约牧守令长,称瑗政绩,以为劝厉焉。后授使持节、本将军、平州刺史。在州政如治郡。又为齐献武王丞相府右长史。瑗无军府断割之才,不甚称职。又行晋州事。

  既还京师,上表曰:

  臣在平州之日,蒙班《麟趾新制》,即依朝命宣示,所部士庶忻仰有若三章。臣闻法象巍巍,乃大舜之事;政道郁郁,亦隆周之轨。故元道股肱,可否相济。声教之闻,于此为证。伏惟陛下应图临宇,握纪承天,克构洪基,会昌宝历,式张琴瑟,且调宫羽,去甚删泰,革弊迁浇,俾高祖之德不坠于地。画一既歌,万国欢跃。

  臣伏读至三公曹第六十六条,母杀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再三返覆之,未得其门。何者?案律,子孙告父母、祖父母者死。又汉宣云「子匿父母,孙匿大父母,皆勿论。盖谓父母、祖父母,小者攘羊,甚者杀害之类,恩须相隐,律抑不言。法理如是,足见其直。未必指母杀父止子不言也。若父杀母,乃是夫杀妻,母卑于父,此子不告是也。而母杀父,不听子告,臣诚下愚,辄以为惑。昔楚康王欲杀令尹子南,其子弃疾为王御士而上告焉。对曰:「泄命重刑,臣不为也。」王遂杀子南,其徒曰:「行乎?」「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臣乎?」曰:「杀父事仇,吾不忍。」乃缢而死。注云:「弃疾自谓不告父为与杀,谓王为仇,皆非礼,《春秋》讥焉。斯盖门外之治,以义断恩,知君杀父而子不告,是也。母之于父,同在门内,恩无可掩,义无断割。知母将杀理应告父;如其已杀,宜听告官。今母杀父而子不告,便是知母而不知父。识比野人,义近禽兽。且母之于父,作合移天,既杀己之天,复杀子之天,二天顿毁,岂容顿默!此母之罪,义在不赦,下手之日,母恩即离,仍以母道不告,鄙臣所以致惑。

  今圣化淳洽,穆如韶夏,食椹怀音,枭镜犹变,况承风禀教,识善知恶之民哉。脱下愚不移,事在言外,如或有之,可临时议罪,何用豫制斯条,用为训诫。诚恐千载之下,谈者喧哗,以明明大朝,有尊母卑父之论。以臣管见,实所不取。如在淳风厚俗必欲行之。且君、父一也。父者子之天,被杀事重,宜附「父谋反大逆子得告」之条。父一而已,至情可见。窃惟圣主有作,明贤赞成,光国宁民,厥用为大,非下走顽蔽所能上测。但受恩深重,辄献瞽言,傥蒙收察,乞付评议。

  诏付尚书,三公郎封君义立判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我劳悴,续莫大焉。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忽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案《春秋》,庄公元年,不称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兄齐襄,与杀公而不反。父杀母出,隐痛深讳。期而中练,思慕少杀,念至于母。故《经》书:三月夫人逊于齐。'既有念母深讳之文,明无仇疾告列之理。且圣人设法,所以防淫禁暴,极言善恶,使知而避之。若临事议刑,则陷罪多矣。恶之甚者,杀父害君,著之律令,百王罔革。此制何嫌,独求削去。既于法无违,于事非害,宣布有年,谓不宜改。」瑗复难云:

  寻局判云:「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瑗以为《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又曰:「乾天也,故称父;坤地也,故称母。」又曰: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礼丧服经》曰「为父斩衰三年,为母齐衰期。尊卑优劣,显在典章,何言访古无据?

  局判云:「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瑗案典律,未闻母杀其父而子有隐母之义。既不告母,便是与杀父,天下岂有无父之国,此子独得有所之乎!

  局判又云:「案《春秋》,庄公元年,不称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于兄齐襄,与杀公而不反。父杀母出,隐痛深讳,期而中练,思慕少杀,念至于母。故《经》书:三月夫人逊乎齐。'既有念母深讳之文,明无仇疾告列之理。」瑗寻注义。隐痛深讳者,以父为齐所杀,而母与之。隐痛父死,深讳母出,故不称即位,非为讳母与杀也。是以下文以义绝,其罪不为与杀明矣。《公羊传》曰:「君杀,子不言即位,隐之也。」期而中练,父忧少衰,始念于母,略书「夫人逊乎齐」。是内讳出奔,犹为罪文。传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注云:「夫人有与杀桓之罪,绝不为亲,得尊父子义。善庄公思大义,绝有罪,故曰礼也。」以大义绝有罪,得礼之衷,明有仇疾告列之理。但《春秋桓》、庄之际,齐为大国,通于文姜,鲁公谪之。文姜以告齐襄,使公子彭生杀之。鲁既弱小而惧于齐。是时天子衰微,又无贤霸,故不敢仇之,又不敢告列,惟得告于齐曰:「无所归咎,恶于诸侯,讲以公子彭生除之。」齐人杀公子彭生。案郎此断,虽有援引,即以情推理,尚未遣惑。

  事遂停寝。

  除大宗正卿,寻加卫将军。宗室以其寒士,相与轻之。瑗案法推治,无所顾避,甚见仇疾。官虽通显,贫窘如初,清尚之操,为时所重。领本州大中正,以本官兼廷尉卿,卒官。赠本将军、太仆卿、济州刺史,谥曰明。

  羊敦,字元礼,太山钜平人,梁州刺史祉弟子也。性尚闲素,学涉书史,以父灵引死王事,除给事中。出为本州别驾。公平正直,见有非法,敦终不判署。后为尚书左侍郎、徐州扶军长史。永安中,转廷尉司直,不拜。拜洛阳令。后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太府少卿,转卫将军、广平太守。治有能名,奸吏跼蹐,秋毫无犯。雅性清俭,属岁饥馑,家馈未至,使人外寻陂泽,采藕根而食之。遇有疾苦,家人解衣质米以供之。然其为治,亦尚威严。朝廷以其清白,赐谷一千斛、绢一百匹。兴和初卒,年五十二。吏民奔哭,莫不悲恸。赠都督徐兗二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兗州刺史,谥曰贞。

  武定初,齐献武王以敦及中山太守苏淑在官奉法,清约自居,宜见追褒,以厉天下,乃上言请加旌录。诏曰:「昔五袴兴谣,两歧致咏,皆由仁覃千里,化洽一邦。故广平太守羊敦、故中山太守苏淑,并器业和隐,干用贞济,善政闻国,清誉在民。方藉良才,遂登高秩,先后凋亡,朝野伤悼。追旌清德,盖惟旧章,可各赏帛一百匹、谷五百斛,班下郡国,咸使闻知。」

  子隐,武定末,开府行参军。

  苏淑,字仲和,武邑人也。立性敦谨,颇涉经传。兄寿兴,坐事为阉官。寿兴后为河间太守。赐爵晋阳男。及寿兴将卒,遂冒养淑为子。淑,熙平中袭其爵,除司空士曹参军。寻转太学博士、厉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转奉车都尉,领殿中侍御史。因使于冀州,会高干邕执刺史元嶷据城起义,淑赞成其事。干邕以淑行武邑郡。未几,尔朱汝归疑率兵将至,淑于郡逃还京师。后除左将军、太中大夫、行河阴令。出除乐陵内史。淑在郡绥抚,其有民誉。始迳二周,谢病乞解,有诏听之,民吏老幼诉乞淑者甚众。后历荥阳太守,亦有能名。加中军将军、司徒从事中郎。兴和二年,拜中山太守。三年,卒于郡。淑清心爱下,所历三郡,皆为吏民所思,当时称为良二千石。武定初,赠卫大将军、都官尚书、瀛州刺史,谥曰懿。齐献武王追美清操,与羊敦同见优赏。

  子子且,袭。武定中,齐献武王庙丞。

  史臣曰阙

  。

  列传酷吏第七十七

  于洛侯胡泥李洪之高遵张赦提羊祉崔暹郦道元谷楷

  淳风既丧,奸黠萌生;法令滋章,弄禁多设。为吏罕仁恕之诚,当官以威猛为济。魏氏以戎马定王业,武功平海内,治任刑罚,肃厉为本,猛酷之伦,所以列之今史。

  于洛侯,代人也。以劳旧为秦州刺史,而贪酷安忍。州人富炽夺民吕胜胫缠一具,洛侯辄鞭富炽一百,截其右腕。百姓王陇客刺杀民王羌奴、王愈二人,依律罪死而已,洛侯生拔陇客舌,刺其本,并刺胸腹二十余疮。陇客不堪苦痛,随刀战动。乃立四柱磔其手足,命将绝,始斩其首,支解四体,分悬道路。见之者无不伤楚,阖州惊震,人怀怨愤。百姓王元寿等一时反叛。有司纠劾。高祖诏使者于州刑人处宣告兵民,然后斩洛侯以谢百姓。

  胡泥,代人也。历官至司卫监,赐爵永城侯。泥率勒禁中,不惮豪贵。殿中尚书叔孙侯头应内直而阙于一时,泥以法绳之。侯头恃宠,遂与口诤。高祖闻而嘉焉,赐泥衣服一袭。出为幽州刺史,假范阳公。以此平阳尼硕学,遂表荐之。迁平东将军、定州刺史。以暴虐,刑罚酷滥,受纳货贿,征还戮之。将就法也,高祖临太华殿引见,遣侍臣宣诏责之,遂就家赐自尽。

  李洪之,本名文通,恆农人。少为沙门,晚乃还俗。真君中,为狄道护军,赐爵安阳男。会永昌王仁随世祖南征,得元后姊妹二人。洪之以宗人潜相饷遗,结为兄弟,遂便如亲。颇得元后在南兄弟名字,乃改名洪之。及仁坐事诛,元后入宫,得幸于高宗,生显祖。元后临崩,昭太后问其亲,因言洪之为兄。与相诀经日,具条列南方诸兄珍之等,手以付洪之。遂号为显祖亲舅。太安中,珍之等兄弟至都,与洪之相见,叙元后平生故事,计长幼为昆季。

  以外戚为河内太守,进爵任城侯,威仪一同刺史。河内北连上党,南接武牢,地险人悍,数为劫害,长吏不能禁。洪之至郡,严设科防,募斩贼者便加重赏,劝农务本,盗贼止息。诛锄奸党,过为酷虐。

  后为怀州刺史,封汲郡公,征拜内都大官。河西羌胡领部落反叛,显祖亲征,命洪之与侍中、东郡王陆定总统诸军。舆驾至并州,诏洪之为河西都将讨山胡。皆保险拒战。洪之筑垒于石楼南白鸡原以对之。诸将悉欲进攻,洪之乃开以大信,听其复业,胡人遂降。显祖嘉之,迁拜尚书外都大官。

  后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至治,设禁奸之制,有带刃行者,罪与劫同,轻重品格,各有条章。于是大飨州中豪杰长老,示之法制。乃夜密遣骑分部覆诸要路,有犯禁者,辄捉送州,宣告斩决。其中枉见杀害者百数。赤葩渴郎羌深居山谷,虽相羁縻,王人罕到。洪之芟山为道,广十余步,示以军行之势,乃兴军临其境。山人惊骇。洪之将数十骑至其里闾,抚其妻子,问所疾苦,因资遗之。众羌喜悦,求编课调,所入十倍于常。洪之善御戎夷,颇有威惠,而刻害之声闻于朝野。

  初,洪之微时,妻张氏助洪之经营资产,自贫至贵,多所补益,有男女几十人。洪之后得刘氏,刘芳从妹。洪之钦重,而疏薄张氏,为两宅别居,偏厚刘室。由是二妻妒竞,互相讼诅,两宅母子,往来如仇。及莅西州,以刘自随。

  洪之素非廉清,每多受纳。时高祖始建禄制,法禁严峻,司察所闻,无不穷纠。遂锁洪之赴京。高祖临大华,庭集群官,有司奏洪之受赃狼藉,又以酷暴。高祖亲临数之,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洪之志性慷慨,多所堪忍,疹疾灸疗,艾炷围将二寸,首足十余处,一时俱下,而言笑自若,接宾不辍。及临自尽,沐浴换衣。防卒扶持,将出却入,遍绕家庭,如是再三,泣叹良久,乃卧而引药。

  始洪之托为元后兄,公私自同外戚。至此罪后,高祖乃稍对百官辨其诬假,而诸李犹善相视,恩纪如亲。洪之始见元后,计年为兄。及珍之等至,洪之以元后素定长幼,其呼拜坐皆如家人。暮年数延携之宴饮,醉酣之后,携之时或言及本末,洪之则起而加敬,笑语自若。富贵赫弈,当舅戚之家,遂弃宗专附珍之等。等颇存振本属,而犹不显然。刘氏四子,长子神自有传。

  高遵,字世礼,勃海蓚人。父济,沧水太守。遵贱出,兄矫等常欺侮之。及父亡,不令在丧位。遵遂驰赴平城,归从祖兄中书令允。允乃为遵父举哀,以遵为丧主,京邑无不吊集,朝贵咸识之。徐归奔赴。免丧,允为营宦路,得补乐浪王侍郎,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诸父。

  涉历文史,颇有笔札,进中书侍郎。诣长安,刊《燕宣王庙碑》,进爵安昌子。及新制衣冠,高祖恭荐宗庙,遵形貌庄洁,音气雄暢,常兼太祝令,跪赞礼事,为俯仰之节,粗合仪矩。由是高祖识待之。后与游明根、高闾、李冲入议律令,亲对御坐,时有陈奏。以积年之劳,赐粟帛牛马。出为立忠将军、齐州刺史。建节历本州,宗乡改观,而矫等弥妒毁之。

  遵性不廉清,在中书时,每假归山东,必借备骡马,将从百余。屯逼民家求丝缣,不满意则诟骂不去,强相征求。旬月之间,缣布千数。邦邑苦之。遵既临州,本意未弭,选召僚吏,多所取纳。又其妻明氏家在齐州,母弟舅甥共相凭属,争求货利,严暴非理,杀害甚多。贪酷之响,帝颇闻之。及车驾幸鄴,遵自州来朝,会有赦宥。遵临还州,请辞,帝于行宫,引见诮让之。遵自陈无负,帝厉声曰:「若无迁都赦,必无高遵矣!又卿非惟贪婪,又虐于刑法,谓何如济阴王,犹不免于法。卿何人,而为此行!自今宜自谨约。」还州,仍不悛革。齐州入孟僧振至洛讼遵。诏廷尉少卿刘述穷鞫,皆如所诉。先是,沙门道登过遵,遵以道登荷宠于高祖,多奉以货,深托仗之。道登屡因言次申启救遵,帝不省纳,遂诏述赐遵死。时遵子元荣诣洛论冤,犹恃道登,不时还赴。道登知事决,方乃遣之。遵恨其妻,不与诀,别处沐浴,引椒而死。

  元荣,学尚有文才,长于几案。位兼尚书右丞,为西道行台,至高平镇,遇城翻被害。

  遵弟次文,虽无位官而赀产巨万。遵每责其财,又结憾于遵,吉凶不相往反。时论责之。

  张赦提,中山安喜人也。性雄武,有规画。初为虎贲中郎。时京畿盗魁自称豹子、虎子,并善弓马,遂领逃连及诸畜牧者,各为部帅,于灵丘、雁门间聚为劫害。至乃斩人首,射其口,刺人脐,引肠绕树而共射之,以为戏笑。其为暴酷如此。军骑掩扌素,久弗能获,行者患焉。赦提设防遏追穷之计,宰司善之,以赦提为逐贼军将。乃求骁勇追之,未几而获虎子、豹子及其党与。尽送京师,斩于阙下,自是清静。其灵丘罗思祖宗门豪溢,家处隘险,多止亡命,与之为劫。显祖怒之,孥戮其家。而思祖家党,相率寇盗。赦提应募求捕逐,乃以赦提为游徼军将,前后禽获,杀之略尽。因而滥有屠害,尤为忍酷。既资前称,又藉此功,除冠军将军、幽州刺史,假安喜侯。

  赦提克己厉约,遂有清称。后颇纵妻段氏,多有受纳,令僧尼因事通请,贪虐流闻。中散李真香出使幽州,采访牧守政绩。真香验案其罪,赦提惧死欲逃。其妻姑为太尉、东阳王丕妻,恃丕亲贵,自许诣丕申诉求助,谓赦提曰:「当为诉理,幸得申雪,愿且宽忧,不为异计。」赦提以此差自解慰。段乃陈列真香昔尝因假而过幽州,知赦提有好牛,从索不果。今台使心协前事,故威逼部下,拷楚过极,横以无辜,证成诬罪。执事恐有不尽,使驾部令赵秦州重往究讯。事伏如前,处赦提大辟。高祖诏赐死于第。将就尽,召妻而责之曰:「贪浊秽吾者卿也,又安吾而不得免祸,九泉之下当为仇雠矣。」

  又有华山太守赵霸,酷暴非理。大使崔光奏霸云:「不遵宪度,威虐任情,至乃手击吏人,僚属奔走。不可以君人字下,纳之轨物,辄禁止在州。」诏免所居官。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太仆卿琇之六世孙也。父规之,宋任城令。世祖南讨至邹山,规之与鲁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属县徐通、爱猛之等俱降,赐爵钜平子,拜雁门太守。

  祉性刚愎,好刑名,为司空令辅国长史,袭爵钜平子。侵盗公资,私营居宅,有司案之抵死,高祖特恕还徙。后还。景明初,为将作都将,加左军将军。四年,持节为梁州军司,讨叛氐。正始二年,王师伐蜀,以祉假节、龙骧将军、益州刺史,出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天性酷忍,又不清洁。坐掠入为奴婢,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高肇南征,祉复被起为光禄大夫、假平南将军,持节领步骑三万先驱趣涪。未至,世宗崩,班师。夜中引军,山有二径,军人迷而失路。祉便斩队副杨明达,枭首路侧。为中尉元昭所劾,会赦免。后加平北将军,未拜而卒。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议谥曰:「祉志存埋轮,不避强御。及赞戎律,熊武斯裁,仗节抚籓,边夷识德,化沾殊类,襁负怀仁。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宜谥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等驳曰:「臣闻惟名与器,弗可妄假,定谥准行,必当其迹。案祉志性急酷,所在过威,布德罕闻,暴声屡发。而礼官虚述,谥之为'景',非直失于一人,实毁朝则。衣还付外准行,更量虚实。」灵太后令曰:「依驳更议。」元端、台龙上言:「窃惟谥者行之迹,状者迹之称。然尚书铨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状与迹乖,应抑而不受,录其实状,然后下寺,依谥法准状科上。岂有舍其行迹,外有所求,去状去称,将何所准?橙祉以母老辞籓,乃降手诏云:'卿绥抚有年,声实兼著,安边宁境,实称朝望。'及其殁也,又加显赠,言祉诚著累朝,效彰内外,作牧岷区,字萌之绩骤闻。诏册褒美,无替伦望。然君子使人器之义,无求备德。有数德优劣不同,刚而能克,亦为德焉。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谓前议为允。」司徒右长史张烈、主簿李易刺称:「案祉历宦累朝,当官之称。季捍西南,边隅靖遏。准行易名,奖诫攸在。窃谓无亏体例。」尚书李韶又述奏以府寺为允,灵太后可其奏。

  祉自当官,不惮强御,朝廷以为刚断,时有检覆,每令出使。好慕名利,颇为深文,所经之处,人号天狗下。及出将临州,并无恩润,兵民患其严虐焉。

  崔暹,字元钦,本云清河东武城人也。世家子荥阳、颍川之间。性猛酷,少仁恕,奸猾好利,能事势家。初以秀才累迁南兗州刺史,盗用官瓦,盗用官瓦,赃污狼藉,为御史中尉李平所纠,免官。后行豫州事,寻即真。坐遣子析户,分隶三县,广占田宅,藏匿官奴,障吝陂苇,侵盗公私,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官。后累迁平北将军、瀛州刺史。贪暴安忍,民庶患之。尝出猎州北,单骑至于民村。井有汲水妇人,暹令饮马,因问曰:「崔瀛州何如?」妇人不知其暹也,答曰:「百姓何罪,得如此癞兒刺史!」暹默然而去。以不称职被解还京。武川镇反,诏暹为都督,隶大都督李同崇讨之。违崇节度,为贼所败,单骑潜还。禁于廷尉。以女妓园田货元义,获免。建义初遇害于河阴。赠司徒公、冀州刺史,追封武津县公。

  子瓚,字绍珍。位兼尚书左丞,卒。瓚妻,庄帝妹也,后封襄城长公主,故特赠瓚冀州刺史。子茂,字祖昂,袭祖爵。

  郦道元,字善长,范阳人也。青州刺史范之子。太和中,为尚书主客郎。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秉法清勤,引为治书侍御史。累迁辅国将军、东荆州刺史。威猛为治,蛮民诣阙讼其刻峻,坐免官。久之,行河南尹,寻即真。肃宗以沃野、怀朔、薄骨律、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诸镇并改为州,其郡县戍名令准古城邑。诏道元持节兼黄门侍郎,与都督李崇筹宜置立,裁减去留,储兵积粟,以为边备。未几,除安南将军、御史中尉。

  道元素有严猛之称。司州牧、汝南王悦嬖近左右丘念,常与卧起。及选州官,多由于念。念匿于悦第,时还其家,道元收念付狱。悦启灵太后请全之,敕赦之。道元遂尽其命,因以劾悦。是时雍州刺史萧宝夤反状稍露,悦等讽朝廷遣为关右大使,遂为宝夤所害,死于阴盘驿亭。

  道元好学,历览奇书。撰注《水经》四十卷、《本志》十三篇,又为《七聘》及诸文,皆行于世。然兄弟不能笃穆,又多嫌忌,时论薄之。

  谷楷,昌黎人,濮阳公浑曾孙。稍迁奉车都尉。时沙门法庆反于冀州,虽大军讨破,而妖帅尚未枭除。诏楷诣冀州追捕,皆擒获之。楷眇一目而性甚严忍,前后奉使皆以酷暴为名。时人号曰「瞎虎」。寻为城门校尉,卒。

  史臣曰:士之立名,其途不一,或以循良进,或以严酷显。故宽猛相资,德刑互设,然不严而化,君子所先。于洛侯等为恶不同,同归于酷。肆其毒螫,多行残忍。贱人肌肤,同诸木石;轻人性命,甚于刍狗。长恶不悛,鲜有不及。故或身婴罪戮,或忧恚值陨,异途皆毙,各其宜焉。凡百君子,以为有天道矣。

  列传逸士第七十八

  眭夸冯亮李谧郑修

  盖兼济独善,显晦之殊,其事不同,由来久矣。昔夷齐获全于周武,华矞和不容于太公,何哉?求其心者,许以激贪之用;督其迹者,以为束教之风。而肥遁不反,代有人矣。夷情得丧,忘怀累有。比夫迈德弘道,匡俗庇民,可得而小,不可得而忽也。自叔世浇浮,淳风殆尽,锥刀之末,竞入成群,而能冥心物表,介然离俗,望古独适,求友千龄,亦异人矣。何必御霞乘云而追日月,穷极天地,始为超远哉。今录眭夸等为《逸士传》。

  眭夸,一名昶,赵郡高邑人也。祖迈,晋东海王越军谋掾,后没石勒为徐州刺史。父邃,字怀道,慕容宝中书令。夸少有大度,不拘小节,耽志书传,未曾以世务经心。好饮酒,浩然物表。年二十遭父丧,须鬓致白,每一悲哭,闻者为之流涕。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同郡李顺愿与之交,夸拒而不许。邦国少长莫不惮之。

  少与崔浩为莫逆之交。浩为司徒,奏征为其中郎,辞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与浩相见,延留数日,惟饮酒谈叙平生,不及世利。浩每欲论屈之,竟不能发言。其见敬惮如此。浩后遂投诏书于夸怀,亦不开口。夸曰:「桃简,卿已为司徒,何足以此劳国士也。吾便于此将别。」桃简,浩小名也。浩虑夸即还。时乘一骡,更无兼骑,浩乃以夸骡内之厩中,冀相维絷。夸遂托乡人输租者,谬为御车,乃得出关。浩知而叹曰:「眭夸独行士,本不应以小职辱之。又使其人仗策复路,吾当何辞以谢也。」时朝法甚峻,夸既私还,将有私归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无坐。经年,送夸本骡,兼遗以所乘马,为书谢之。夸更不受其骡马,亦不复书。及浩诛,为之素服,受乡人吊唁,经一时乃止。叹曰:「崔公既死,谁能更容眭夸!」遂作《朋友篇》,辞义为时人所称。

  妇父钜鹿魏攀,当时名达之士。未尝备婿之尝,情同朋好。或人谓夸曰:「吾闻有大才者必居贵仕,子何独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论》以释之。年七十五卒。葬日,赴会者如市。无子。

  冯亮,字灵通,南阳人,萧衍平北将军蔡道恭之甥也。少傅览诸书,又笃好佛理。随道恭至义阳,会中山王英平义阳而获焉。英素闻其名,以礼待接。亮性清净,至洛,隐居崧高,感英之德,以时展勤。及英亡,亮奔赴,尽其哀恸。

  世宗尝召以为羽林监,领中书舍人,将令侍讲《十地》诸经,因辞不拜。又欲使衣帻入见,亮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强逼。还山数年,与僧徒礼诵为业,蔬食饮水,有终焉之志。会逆人王敞事发,连山中沙门,而亮被执赴尚书省,十余日,诏特免雪。亮不敢还山,遂寓居景明寺。敕给衣食及其从者数人。后思其旧居,复还山室。亮既雅爱山水,又兼巧思,结架岩林,甚得栖游之适,颇以此闻。世宗给其工力,令与沙门统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视崧高形胜之处,遂造闲居佛寺。林泉既奇,营制又美,曲尽山居之妙。亮时出京师。延昌二年冬,因遇笃疾,世宗敕以马舆送令还山,居崧高道场寺。数日而卒。诏赠帛二百匹,以供凶事。遗诫兄子综,敛以衣幍,左手持板,右手执《孝经》一卷,置尸盘石上,去人数里外。积十余日,乃焚于山。以灰烬处,起佛塔经藏。

  初,亮以盛冬丧,时连日骤雪,穷山荒润,鸟兽饥窘,僵尸山野,无所防护。时寿春道人惠需,每旦往看其尸,拂去尘霰。禽虫之迹,交横左右,而初无侵毁,衣服如本,惟风吹幍巾。又以亮识旧南方法师信大栗十枚,言期之将来十地果报,开亮手以置把中。经宿,乃为虫鸟盗食,皮壳在地,而亦不伤肌体。焚燎之日,有素雾蓊郁,回绕其傍,自地属天,弥朝不绝。山中道俗营助者百余人,莫不异焉。

  李谧,字永和,赵涿人,相州刺史安世之子。少好学,博通诸经,周览百氏。初师事小学博士孔璠。数年后,璠还就谧请业。同门生为之语曰:「青成蓝,蓝谢青,师何常,在明经。」谧以公子征拜著作佐郎,辞以授弟郁,诏许之。州再举秀才,公府二辟,并不就。惟以琴书为业,有绝世之心。览《考工记》、《大戴礼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论》曰:

  余谓论事辨物,当取正于经典之真文;援证定疑,必有验于周孔之遗训。然后可以称准的矣。今礼文残缺,圣言靡存,明堂之制,谁使正之。是以后人纷纠,竞兴异论,五九之说,各信其习。是非无淮,得失相半。故历代纷纭,靡所取正。乃使裴頠云:「今群儒纷纠,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图,其所以居用之礼莫能通也,为设虚器耳,况汉氏所作,四维之个,复不能令各处其辰。愚以为尊祖配天,其仪明著;庙宇之制,理据未分。直可为殿屋以崇严父之祀,其余杂碎一皆除之。」斯岂不以群儒舛互,并乖其实,据义求衷,莫适可从哉?但恨典文残灭,求之靡据而已矣。乃复遂去室牖诸制。施之于教,未知其所隆政;求之于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须。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余以为隆政必须其礼,岂彼一羊哉!推此而论,则圣人之于礼,殷勤而重之,裴頠之于礼,任意而忽之。是则頠贤于仲尼矣。以斯观之,裴氏之子以不达而失礼之旨也。余窃不自量,颇有鄙意,据理寻义,以求其真,贵合雅衷,不苟偏信。乃藉之以《礼传》,考之以训注,博采先贤之言,广搜通儒之说,量其当否,参其同异,弃其所短,收其所长,推义察图,以折厥衷,岂敢必善,聊亦合其言志矣。

  凡论明堂之制者虽众,然校其大略,则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则据《周礼考工》之记以为本,是康成之徒所执;言九室者,则案《大戴盛德》之篇以为源,是伯喈之论所持。此之二书,虽非圣言,然是先贤之中博见洽通者也。但名记所闻,未能全正,可谓既尽美矣,未尽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当否,便各是所习,卒相非毁,岂达士之确论哉?小戴氏传礼事四十九篇,号曰《礼记》,虽未能全当,然多得其衷,方之前贤,亦无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颇有明堂之义,余故扌采掇二家,参之《月令》,以为明堂五室,古今通则。其室居中者谓之太庙,太庙之东者谓之青阳,当太室之西南者谓之明堂,当太室之者谓之总章,当太室之北西者谓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夹房,谓之左右个,三十六户七十二牖矣。室个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遗像耳。个者,即寝之房也。但明堂与寝施用既殊,故房、个之名亦随事而迁耳。今粗书其像,以见鄙意,案图察义,略可验矣。故检之五室,则义明于《考工》;校之户牖,则数协于《盛德》;考之施用,则事著于《月令》;求之闰也,合《周礼》与《玉藻》。既同夏殷,又符周秦,虽乖众儒,傥或在斯矣。

  《考工记》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余谓《记》得之于五室,而谬于堂之修广。何者?当以理推之,令惬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盖所以告月朔、布时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营构之范,自当因宜创制耳。故五室者合于五帝各居一室之义。且四时之祀,皆据其方之正。又听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请施政及记,二三俱允,求之古义,窃为当矣。

  郑康成汉末之通儒,后学所宗正,释五室之位,谓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维。然四维之室既乖其正,施令听朔各失厥衷。左右之个,弃而不顾,乃反文之以美说,饰之以巧辞,言水木用事交于东北,木火用事交于东南,火土用事交于西南,金水用事交于西北。既依五行,当从其,用事之交,出何经典?可谓攻于异端,言非而博,疑误后学,非所望于先儒也!《礼记玉藻》曰,天子「听朔于南门之外,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郑玄注曰:「天子之庙及路寝,皆如明堂制。明堂在国之阳,每月就其时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反宿路寝亦如之。闰月非常月,听其朔于明堂门下,还处路寝门终月也。」而《考工记》「周人明堂」,玄注曰:「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郑注。然则明堂与寝不得异矣。而《尚书顾命篇》曰:「迎子钊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寝矣。其下曰「大贝贲鼓在西房」,「重之竹矢在东房」,此则路寝有左右房见于经史者也。《礼记》《丧大记》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小敛,「妇人髽带麻于房中。」郑玄注曰:「此盖诸侯礼,带麻于房中,则西南。」天子诸侯左右房见于注者也。论路寝则明其左右房,言明堂则阙其左右个,同制之说还相矛盾,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奋笔而争锋者,岂不由处室之不当哉?

  《记》云:东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于斯堂,虽便班、倕构思,王尔营度,则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则三室之间,便居六筵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岂有天子布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负扆以朝诸侯之处,而室户之外仅余四尺而已哉?假在俭矣,为陋过约。论其堂宇则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则未惬人情,其不然一也。

  余恐为郑学者,苟求必胜,竞生异端以相訾抑。云二筵者,乃室之东西耳,南北则狭焉。余故备论之曰:「若东西二筵,则室户之外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外复如此,则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尺耳。《记》云:「四房两夹窗。」若为三尺之户,二尺之窗,窗户之间,裁盈一尺。绳枢甕牖之室,华门圭窦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复欲小广之,则四面之外阔狭不齐,东西既深,南北更浅,屋宇之制,不为通矣。验之众涂,略无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则户牖之间不逾二尺也。《礼记明堂》:「天子负斧扆南向而立。」郑玄注曰:「设斧于户牖之间。而郑氏《礼图》说扆制曰:「纵广八尺,画斧文于其上,今之屏风也。」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间,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较然可见矣。且若二筵之室为四尺之户,则户之两颊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犹自不容,矧复户牖之间哉?其不然二也。

  又复以世代检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饰。而夏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狭,岂是夏禹卑宫之意,周监郁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户之外裁四尺五寸,于营制之法自不相称。其不然四也。又云「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而复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还自相违,其不然五也。以此验之,记者之谬,抑可见矣。

  《盛德篇》云:「明堂凡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上员下方,东西九仞,南北七筵,堂高三尺也。」余谓《盛德篇》得之于户牖,失之于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夹房,面各有户,户有两牖。此乃因事立则,非拘异术,户牖之数,固自然矣。九室者,论之五帝,事既不合,施之时令,又失其辰。左右之个,重置一隅,两辰同处,参差出入,斯乃义无所据,未足称也。且又堂之修广,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为外之其,其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计其一室之中,仅可一丈,置其户牖,则于何容之哉?若必小而为之,以容其数,则令帝王侧身而入,斯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哂之甚也。余谓其九室之言,诚亦有由。然窃以为戴氏闻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弗见其制,靡知所置,便谓一室有四户之窗,计其户牖之数,即以为九室耳。或未之思也。蔡伯喈汉末之时学士,而见重于当时,即识其修广之不当,而必未思其九室之为谬,更修而广之,假其法像。可谓因伪饰辞,顺非而泽,谅可叹矣。

  余今省被众家,委心从善,庶探其衷,不为苟异。但是古非今,俗间之常情;爱远恶近,世中之恆事。而千载之下,独论古制,惊俗之谈,固延多诮。脱有深赏君子者,览而揣之,傥或存焉。

  谧不饮酒,好音律,爱乐山水,高尚之情,长而弥固,一遇其赏,悠尔忘归。乃作《神士赋》,歌曰:「周孔重儒教,庄老贵无为。二途虽如异,一是买声兒。生乎意不惬,死名用何施。可心聊自乐,终不为人移。脱寻余志者,陶然正若斯。」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迩悼惜之。

  其年,四门小学博士孔璠等学官四十五人上书曰:「窃见故处士赵郡李谧:十岁丧父,哀号罢邻人之相;幼事兄瑒,恭顺尽友于之诚。十三通《孝经》、《论语》、《毛诗》、《尚书》。历数之术尤尽其长,州闾乡党有神童之号。年十八,诣学受业,时博士即孔璠也。览始要终,论端究绪,授者无不欣其言矣。于是鸠集诸经,广校同异,比三《传》事例,名《春秋丛林》,十有二卷。为璠等判析隐伏,垂盈百条。滞无常滞,纤毫必举;通不长通,有枉斯屈。不苟言以违经,弗饰辞而背理。辞气磊落,观者忘疲。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绝迹下帏,杜门却扫,弃产营书,手自删削。卷无重复者四千有余矣。犹括次专家,搜比谠议,隆冬达曙,盛暑通宵。虽仲舒不窥园,君伯之闭户,高氏之遗漂,张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为喻。谧尝诣故太常卿刘芳推问音义,语及中代兴废之由,芳乃叹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仆有也。'前河南尹、黄门侍郎甄琛内赞近机,朝野倾目,于时亲识求官者,答云:'赵郡李谧,耽学守道,不闷于时,常欲致言,但未有次耳。诸君何为轻自媒衒?'谓其子曰:'昔郑玄、卢植不远数千里诣扶风马融,今汝明师甚迩,何不就业也?'又谓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时。但未荐李谧,以此负朝廷耳。'又结宇依岩,凭崖凿室,方欲训彼青衿,宣扬坟典,冀西河之教重兴、北海之风不坠。而祐善空闻,暴疾而卒。邦国衔殄悴之哀,儒生结摧梁之慕。况璠等或服议下风,或亲承音旨,师儒之义,其可默乎!」事奏,诏曰:「谧屡辞征辟,志守冲素,儒隐之操,深可嘉美。可远傍惠、康,近准玄晏,谥曰贞静处士,并表其门闾,以旌高节。」遣谒者奉册,于是表其门曰文德,里曰孝义云。

  郑修,北海人也。少隐于岐南几谷中,依岩结宇,独处淡然,屏迹人事,不交世俗,耕食水饮,皮冠草服,雅好经史,专意玄门。前后州将,每征不至。岐州刺史魏兰根频遣致命,修不得已,暂出见兰根,寻还山舍。兰根申表荐修,肃宗昭付雍州刺史萧宝夤访实以闻。会宝夤作逆,事不行。

  史臣曰:古之所谓隐逸者,非伏其身而不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智而不发也。盖以恬淡为心,不皦不昧,安时处顺,与物无私者也。眭夸辈忘怀缨冕,毕志丘园。或隐不违亲,贞不绝俗;或不教而劝,虚往实归。非有自然纯德,其孰能至于此哉?

  列传术艺第七十九

  晁崇张渊殷绍王早耿玄刘灵助江式周澹李修徐謇王显崔彧蒋少游

  盖小道必有可观,况往圣标历数之术,先王垂卜筮之典,论察有法,占候相传,触类长之,其流遂广。工艺纷纶,理非抑止,今列于篇,亦所以广闻见也。

  晁崇,字子业,辽东襄平人也。家世史官,崇善天文述数,知名于时。为慕容垂太史郎。从慕容宝败于参合,获崇,后乃赦之。太祖爱其伎术,甚见亲待。从平中原,拜太史令,诏崇造浑仪,历象日月星辰。迁中书侍郎,令如故。天兴五年,月晕,左角蚀将尽,崇奏曰:「占为角虫将死。」时太祖既克姚平于柴壁,以崇言之征,遂命诸军焚车而反。牛果大疫,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亦同日毙于路侧,自余首尾相继。是岁,天下之牛死者十七八,麋鹿亦多死。

  崇弟懿,明辩而才不及崇也。以善比人语内侍左右,为黄门侍郎,兄弟并显。懿好矜容仪,被服僭度,言音类太祖。左右每闻其声,莫不惊竦。太祖知而恶之。后其家奴告崇与懿叛,又与阙臣王次多潜通,招引姚兴,太祖衔之。及兴寇平阳,车驾击破之。太祖以奴言为实,还次晋阳,执崇兄弟并赐死。

  崇兄子晖。太祖时给事诸曹,稍迁给事中,赐爵长平侯。征虏将军、济州刺史,假宁东将军、颍川公。刘骏镇东平郡,徙戍近境,晖上表求击之,高宗不许。晖乃为书以大义责之。卒。

  子林,袭爵。林卒,子清袭。事在《节义传》。

  晖从弟继,太祖时稍迁中书侍郎、给事中、中坚将军,赐爵襄平子。除魏郡太守。卒。

  子世宗,袭爵。卒,子元和袭。卒。

  张渊,不知何许人。明占候,晓内外星分。自云尝事苻坚,坚欲南征司马昌明,渊劝不行,坚不从,果败。又仕姚兴父子,为灵台令。姚泓灭,入赫连昌,昌复以渊及徐辩对为太史令。世祖平统万,渊与辩俱见获。世祖以渊为太史令,数见访问。神二年,世祖将讨蠕蠕,渊与徐辩皆谓不宜行,与崔浩争于世祖前,语在《浩传》。渊专守常占,而不能钩深致远,故不及浩。后为骠骑军谋祭酒,尝著《观象赋》曰:

  《易曰》:开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又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则三极虽殊,妙本同一;显昧虽遐,契齐影响。寻其应感之符,测乎冥通之数,天人之际,可见明矣。夫机象冥缅,至理幽玄,岂伊管智所能究暢。然歌咏之来,偶同风人,目阅群宿,能不歌吟?是时也,岁次析木之津,日在翼星之分,阊阖晨鼓而萧瑟,流火夕揭源萃牵纹鹌涓咤海剿藁姥苫肌6檬笔呕炒ㄉ现校角锪滞紊荩揪藜柚粗眨б笥嵌幻拢灬葆逵谇罟戎铮滩呲焐裱抑唷D搜龉厶椋菽吭独溃餍ブ辏寥辉龌场2焕乐晾恚巫越椤3T戏⒂谙梗蝗斡礁柚,前援管而为赋。其辞曰:

  陟秀峰以遐眺,望灵象于九霄。陟,升。遐,远。九霄,九天也。

  睹紫宫之环周,嘉帝坐之独标。紫宫垣十五在北斗北,天皇大帝大一星在紫宫中,天帝位尊,故言独标也。

  瞻华盖之廕蔼,何虚中之迢迢。华盖七星,杠九星,合十六星,在大帝上。迢迢,高远之貌。

  观阁道之穹隆,想灵驾之电飘。阁道六星在王良东北,天帝之所乘蹑,灵驾之所由从。电飘,疾也。

  尔乃纵目远览,傍极四维,北鉴机衡,南睹太微,四维,四方之维。机衡,谓北斗星。太微宫十星在翼轸北。三台皦瑗以双列,皇座冏冏以垂晖,三台凡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极太微。皇座一星在太微星中。皦瑗、冏冏,皆星光明之貌也。

  虎贲执锐于前阶,常陈屯聚于后闱。三台谓之太阶,虎贲一星在下台南,故言前阶。常陈七星,如毕状,在皇座北,皆宿卫天帝前后,备非常。闱门,宫中之门也。

  遂回情旋首,次目文昌,文昌七星,在北斗魁前,别一宫之名,皆相位次也。

  仰见造父,爰及王良。造父五星在传舍河中。造父,周穆王御,死,精上为星。王良五星在奎北。王良者,晋大夫,善御,九方湮之子。良一名邮无正,为赵简子御。死,精托于星,为天帝之驭宫。

  傅说登天而乘尾,奚仲托精于津阳。傅说一星在尾后。傅说,殷时隐于岩中,殷王武丁梦得贤人,图画其象,求而得之,即立为相。死,精上为星。乘尾,在龙驷之间。奚仲四星在天津北,近河傍。太古时造车舆者,死而精上为星。水北曰阳,在河北,故曰津阳也。

  织女朗列于河湄,牵牛焕然而舒光。织女三星在纪星东端,牵牛六星在河鼓南。世人复以河鼓为牵牛。

  五车亭柱于毕阴,两河侠井而相望。五车三柱,都十四星,在毕东北。在宿北,故谓之阴。两河,南河、北河。六星侠东井,东西遥相对,故曰相望也。

  灼灼群位,落落幽纪,设官分职,罔不悉置。灼灼、落落,皆星光明希疏之貌。群位,谓天设三公九卿之官,皇后嫔御之位。分,谓分其所司,而各有所典。罔,无。悉,尽。言无不尽备,官职亦有之也。

  储贰副天,庭延三吏。储贰,谓太子一星,在帝座北。三吏,三公星,在太微宫中也。论道纳言,各有攸司。

  论道,谓三公坐而论道。纳言,谓尚书献可替否。

  将相次序以卫守,九卿珠连而内侍。太微宫十星皆有上将、上相、次将、次相之位。九卿三星在太微庭中,行列似珠之相连而内侍。

  天街分中外之境,四七列九士之异。天街二星,昂毕间,近月星,阴阳之所分,中国之境界。天街以西属外国,旄头氈褐,引弓之民皆属焉。天街以东属中国,缙绅之士,冠带之伦皆属焉。四七二十八宿,角、亢,郑国兗州;氐、房、心,陈国豫州;尾、箕,燕国幽州;斗、牛,吴国扬州;女、虚、危,齐国青州;营室、东壁,卫国并州;奎、娄,鲁国徐州;骨、昂、毕,赵国冀州;觜、参,魏国益州;井、鬼,秦国雍州;柳、星、张,周国洛阳、三河;翼、轸,楚国荆州。天有十二次,日月之所经历;地有十二州,王侯之所国。方土所出之物,各有殊异不同者。

  左则天纪、枪、棓、摄提、大角,二咸防奢,七公理狱。天纪九星在贯索东,天枪三星在北斗杓东,天音五星在女床东北。摄提六星侠大角,大角一星在摄提间。二咸:东咸四星在房东北,西咸四星在房西北,此星主防奢淫谄佞之事。七公七星,在招摇东,接近贯索。贯索为天狱。刑狱失中,则七公评议,理其冤枉。

  库楼炯炯以灼明,骑官腾骧而奋足。库楼十星在大角南。骑官二十七星在氐南。骑官典乘,故曰腾骧也。

  天市建肆于房、心,帝座磥落而电烛。天市二十四星在房、心北,帝座一星在天市中心。

  于前则老人、天社,清庙所居。老人一星在弧南,常以春秋分候之。天社六星亦在弧南。清庙十四星在张南。

  明堂配帝,灵台考符。明堂三星在太微西南角外,灵台三星在明堂西。

  丈人极阳而慌忽,子、孙嘒嘒于参嵎。丈人二星在军市西南。星在南方,故称极阳。慌忽,谓星细小,远邈难见。《老子》曰:「忽兮慌兮,其中有象;慌兮忽兮,其中有物。」子二星,在丈人东。嘒,小貌。孙二星,在子东。《诗》云:嘒彼小星,三五在东。」此之谓乎?

  天狗接狼以吠守,野鸡伺晨于参墟。天狗七星在狼北,野鸡一星在参东南。天市中街主警怖,故曰吠守。鸡能候时。鸡能候时,故曰伺晨。

  右则少微、轩辕,皇后之位,嫔御相次,尊卑有秩。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白衣处士之位。轩辕十七星在七星北,有皇后嫔御之位,尊卑相次,皆秩序之也。

  御宫典仪,女史执笔。御宫四星在钩陈左傍,此星主典司礼仪、威容步趋之事。女史一星在柱下史北。女史记识昼夜昏明,节漏省时,在勾陈右傍。

  内平秉礼以伺邪,天牢禁愆而察失。内平四星在中宫南,有邪媚之事,以礼正之。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有过失则惩其愆也。

  于后则有车府、传舍,匏瓜、天津,车府七星在天津东,传舍五星在华盖上,匏瓜五星在丽珠北,天津九星在匏瓜北。

  扶匡照曜,丽珠佩珍。扶匡七星在天津东,丽珠五星在须女北。丽桂、衣珠、佩珍,后夫人之盛饰。其星主皇后之服也。

  人星丽玄以闲逸,哭、泣连属而趋坟。人星五星在车府南。丽,附;玄,天。言人星近于闲逸。《易》曰:「日月星辰丽于天。」《石氏经》曰:「人星优游,人乃安宁。」哭二星在虚南,泣三星在哭东。坟墓四星在危南。哭、泣星行列趣向坟墓,故曰连属。

  河鼓震协以訇磕,腾蛇蟠萦而轮菌。河鼓十二星在南斗北,此星昏中南方而震雷。《易》曰:「鼓之以雷霆。此之谓也。此星主声音,故曰訇磕。腾蛇二十二星在营室北,形状似蛇,故曰轮菌。

  于是周章高眄,还旋辰极。辰极,北极。

  既觌钩陈中禁,复睹天帝休息,钩陈六星在紫宫中,天皇大帝之所居。诸宫别馆及天床星,皆是休息寝卧而游也。

  渐台可升,离宫可即。渐台、离宫皆天宫台之名。渐台四星在织女东足下,离宫六星与营室相连。言天帝或升渐台而观,或就离宫而游。即,就也,《礼记》曰「即宫于宗周」也。

  酒旗建醇醪之旌,女床列窈窕之色。酒旗三星在轩辕左角,天设置酒官为饮燕之事,故建牙旗为标。女床二星在纪星东北端,奉侍天王之女。侍卫天王,必有《关睢》窈窕之美,无妒忌之心,乃可侍卫天王左右,故言列窈窕之色也。

  辇道屈曲以微焕,附路立于去阁之侧。辇道五星在织女西足,屈曲而细小,故言微焕也。附路一星在阁道傍,言天帝出入由阁道附路。豫防败伤,故言立于云阁之侧。

  其列星之表,五车之间,乃有咸池、鸿沼、玉井、天渊、建树、百果、竹林在焉。列宿之外谓之表。咸池三星在天潢东,鸿沼二十三星在须女北,玉井四星在参左足下,天渊十星在龟星东南,建树、百果星在胃南,竹林二十五星在园西南。

  江河炳著于上穹,素气霏霏其带天。江,天江星。天江四星在尾北,言天江星乃炳然著见于天上。素气者,天河白气。素,白。霏霏然,带著于天也。

  神龟曜甲于清冷,龙鱼摛光以映连。神龟,龟星也,有五星在尾南,龟知来事,故称神在河中,故言清冷。鱼龙,谓鱼一星,在尾,后河中尾为应宿,故言龙鱼,此星在河中,以鱼星之映,水有光曜也。

  又有南门、鼓吹,器府之官,奏彼丝竹,为帝娱欢。南门、鼓吹二星在库楼南,翼西南。器府三十二星在轸南。器府典掌丝竹之事,以娱乐天帝也。

  熊、罴绵络于天际,虎、豹倏煜而晖烂。虎、豹、熊、罴四星在狼星傍。

  弧精引弓以持满,狼星摇动于霄端。狼一星在参东南,弧九星在狼东南。《星传》云:「天下兵起,则弧弓张天。」

  其外则有燕、秦、齐、赵,列国之名。外,谓列宿之外,复有诸国之名。齐一星在九坎东,赵二星在齐北,郑一星在赵北,越一星在郑北,周二星在越东,秦二星在周东,代二星在秦南,晋一星在代南,韩一星在晋西,魏一星在韩北,楚一星在韩西,燕一星在楚南。诸列国之名,凡有十二星也。

  雷电霹雳,雨落云征。征,行也。雷电六星在营室南,霹雳五星在土公西南,云雨四星在霹雳南。

  陈车策驾于氐南,天驷骋步于太清。陈车三星在氐南。房星一名天驷。

  园、苑周回以曲列,仓、廪区别而殊形。天园十四星在苑南,天苑十六星在昂、毕南,天仓六星在娄南,天廪四星在昂南,言形象殊别不同也。

  内则尚书、大理、太一、天一之宫,尚书五星在紫微宫门内东南维。大理二星在紫微宫中。太一、天一各一星,相近,在紫宫门南。

  柱下著术,传过无穷。柱下史一星,在北极东。

  六甲候大帝之所须,内厨进御膳于皇躬。六甲在华盖下,内厨二星在紫宫西南角外。

  天船横汉以普济,积水候灾于其中。天船九星在大陵北,积水一星在天船中。

  阴德播洪施以恤不足,四辅翼皇极而阐玄风。阴德二星在尚书西,四辅四星侠北极。播,布;洪,大,玄,天也。阴德之官必有阳报。夫阴施阳报,自然之常数;贫穷困死,生民之极艰。以至困乏阙死,遭阴德之终。故穷者不希周恤而惠与自至,施者无求于报而酬答自来。斯乃冥中之理,大象岂虚构其曜哉?四辅星既翼佐北极之枢,又能阐扬天帝之风教,故言阐玄风也。

  恢恢太虚,寥寥帝庭。恢恢、寥寥,皆广大清虚之貌。老子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帝谓太微宫也。

  五座并设,爰集神灵。五座,谓太微宫中五帝座也。黄帝灵威仰位东方,赤帝赤熛怒位南方,白帝白招矩位西方,黑帝汁光纪位北方,黄帝含枢纽位中央。五帝各异,并集诸神之宫,与之谋国事。《孝经》《援神契》曰:「并设神灵集谋。」此之谓也。

  乃命荧惑,伺彼骄盈。荧惑常以十月、十一月入太微,受制伺无道之国,故曰伺彼骄盈也。

  执法刺举于南端,五侯议疑于水衡。太微南门,谓之执法。刺举者,刺奸恶,举有功。五侯五星在东北。东井为水衡,辨疑狱,五侯议而评之也。

  金、火时出以成纬,七宿匡卫而为经。金、火,荧惑、太白也。太宿,谓阙

  方七宿。天文谓五星为纬,二十八宿为经,故举金火七宿为言,则五星二十八宿可知也。言五星出入,伏见有时,不常出也。

  暐晔昱其并曜,粲若三春之荣。言星辰布曜,若春日之荣华也。

  睹夫天官之罗布,故作则于华京。言天官罗布于上,王者法效于下。《论语》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也。

  及其灾异之兴,出无常所。言灾异出无常宿,随其善恶而处之。假使郑国有事,则变见角、亢也。

  归邪缤纷,飞流电举。如星,非星如云。非云,谓之归邪,夹以微气,故称缤纷。飞飞星也,流流星也。星与流星各异,飞星焱去而迹绝,流星迹存而不灭。电举者,似焱电长。

  妖星起则殃及晋平,蛇乘龙则祸连周楚。《春秋》鲁襄公十年春正月戊子,妖星出于婺女,见于申维。婺女属齐,申为晋分。梓慎见妖星出,知晋侯以戊子日死。蛇乘龙,谓襄公二十八年,岁星次天津,于玄枵十五度,在虚下。岁星主木,位在东,体合房、心,故名龙。虚在坎,坎子位,次玄枵,龟蛇之类。岁星失次,行虚之外,出其下,故曰蛇乘龙。龙位寿星,宋郑之分。梓慎见蛇乘龙,知饥在宋郑。然裨灶以为周王及楚子皆死。二人推变不同,所见各异。梓慎、裨灶,古之良史也。

  或取证于逢公,或推变于冲午。逢公,齐邑,姜之先。言逢公死时,亦有此星见,梓慎推星,以此方之,知晋平公将死。冲午,谓虚宿对午。午为张、翼,张、翼周楚之分,裨灶占知周王、楚子死,故言推变于冲午。

  乃有钦明光被,填逆水府。昔尧遭洪水,填星逆行入水府。《书》曰:「钦明文思,光被万邦。」

  洪波滔天,功隆大禹。言洪水既出,尧命鮌治之而功不成,乃复命禹治而平之,禹有济世之难,治水之功。《书》曰:「洪水滔天。」又曰:「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此则冥数之大运,非治网之失绪。言尧遭洪水,致填星逆行之异,非不德所致,此乃运数应尔也。

  盖象外之妙,不可以粗理寻,重玄之内,难以荧燎睹。言玄理微妙,不可知见也。

  至于精灵所感,迅逾骇向。荆轲慕丹,则白虹贯日而不彻;昔荆轲慕燕太子丹之义,入秦为刺客。虽王精感上,而事意不捷。

  卫生画策,则太白食昴而擒朗。昔卫先生为秦画策于长平,昭王疑而不信,太白有食昂之变。

  鲁阳指麾,而曜灵为之回驾;鲁阳,古之贤人,以手麾日,能再回也。

  严陵来游,而客气著于乾象。昔光武为白衣时,与严陵相厚善。及登帝位,陵来入见,太史奏曰:「客星犯帝座。」光武诏曰:「乃严子陵,非客。」

  斯皆至感动于神祗,诚应效于既往。尔乃四气鳞次,斗建辰移。虽无声言,三光是知。言四时代谢不常,每月斗移建一辰,天无声言语,止以星辰见变谴以示人也。

  星中定于昏明,影度以之不差。测水旱于未然,占言来之安危。孟春正月,昏参中,旦尾中;仲春之月,昏弧中,旦建星中;季春之月,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孟夏之月,昏翼中,旦婺女中;仲夏之月,昏亢中。旦危中;季夏之月,昏心中,旦奎中;孟秋之月,昏建星中,旦毕中;仲秋之月,昏牵牛中,旦觜觿中;季秋之月,昏虚中,旦柳中;孟冬之月,昏危中,旦七星中;仲冬之月,昏东壁中,旦轸中;季冬之月,昏娄中,旦氐中。冬至之日。建八尺之标,影长一丈三尺五寸也,夏至之日影长一尺六寸也。影长为水,影短为旱也。

  阴精乘箕,则大飙暮鼓;西南入毕,则淫雨滂沲。阴精,月也。东北失道入箕,则多风。移而西南,失道入毕,则多雨。雨三日为淫雨。《诗》云:「月丽于毕,俾滂沲矣。」《书》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此之谓也。

  譬犹晋钟之应铜山,风云之从班螭。言云从龙,风从虎,同气相求,同类相应,蜀山崩而晋钟鸣也。

  若夫冥车潜驾,时乘六虬。大仪回运,万象俱流,六虬,六龙。《易》曰:「时乘六龙以御天。」此皆是天回运转。

  北斗俄其西倾,群星忽以匿幽。幽,暗也。

  望舒纵辔以骋度,灵轮浃旦而过周。望舒,月也。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周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一日一夜运转过周一度。浃,匝也,至旦晓而过匝,故日浃旦而过周也。

  尔乃凝神远瞩,矖目八荒。察之无象,视之眇茫。状若浑元之未判别,又似浮海而睹沧浪。幽遐迥以希夷,寸眸焉能究其傍。凝神,精不动也。言极远傍视,茫然若造化之始,元气未分,似浮海远望而不见其边。论语》曰:「乘桴浮于海。」老子曰:「听之不闻其声,名曰希;视之不见其形,名曰夷。

  于是乎夜对山水,栖心高镜。远寻终古,攸然独咏。美景星之继昼,大唐尧之德盛。《瑞应图》曰:「景星大如半月,生于晦朔,且月光明。」当尧之时,有此星见,故美尧之德能致之也。

  嘉音黄星之靡锋,明虞舜之不竞。昔舜将受禅于尧,先有星见,圆而无锋芒。言舜当用土德王天下。星见而无芒角者,示揖让而受,不以兵事争竞也。

  畴吕尚之宵梦,善登辅而翼圣。昔太公未遇文王时,钓鱼于磻溪,夜梦得北斗辅星神告尚以伐纣之意。事见《尚书中候篇》也。

  钦管仲之察微,见虚危而知命。昔管仲与鲍叔牙商贾于南阳,见三星聚虚、危之分,知齐将有霸主,遂共戮力,来投齐地也。

  叹荧惑之舍心,高宋景之守政。当春秋时,荧惑守心,景公不从史韦之言,荧惑退舍,而延二十年。

  壮汉祖之入秦,奇五纬之聚映。昔汉神入秦,五星聚于东井,秦之分。

  尔乃历象既周,相佯岩际。相佯,倘佯也。《尚书》曰:「历象日月星辰。」

  寻图籍之所记,著星变乎书契。览前代之将沦,咸谴告于昏世。言先代之君将沦亡,天必告灾异之征也。

  桀斩谏以星勃,纣酖荒而致彗。夫景星见则太平应,彗、勃作而祸乱兴,天之常也。昔夏桀无道,斩关龙逢而极恶,勃星见,汤伐之,放于鸣条之野。殷纣设砲烙之形,彗星出,武王悬之白旗也。

  恆不见以周衰,枉蛇行而秦灭。昔鲁庄公十年夏四月,恆星不见,自是以后周室衰微。枉矢出,蛇行而无尾,自昔项羽入关,有此变。见《汉书》。

  谅人事之有由,岂妖灾之虚设。言天以冥应,玄象为变,要由人事,岂妖灾而已。

  诚庸主之难悛,故明君之所察。言庸君暗主,玄象谴告,不能改行自新以答天变;贤君明主则不然,见天灾异,惧则修德也。

  尧无为犹观象,而况德非乎先哲。夫唐尧至治,犹历象璇玑,窥七政,况德不及古,而不观之乎。

  先是太祖、太宗时太史令王亮、苏坦,世祖后破和龙,得冯文通太史令闵盛,高祖时太史令赵樊生,并知天文。后太史赵胜、赵翼、赵洪庆、胡世荣、胡法通等二族,世业天官者。又有容城令徐路善占候。世宗时坐事系冀州狱,虽驾崔隆宗就禁慰问,路曰:「昨夜驿马星流,计赦即时应至。」隆宗先信之,遂遣人试出城候焉。俄而赦至。时人重之。永安中,诏以恆州民高崇祖善天文,每占吉凶有验,特除中散大夫。永熙中,诏通直散骑常侍孙僧化与太史令胡世荣、张龙、赵洪庆及中书舍人孙子良等,在门下外省校比天文书。集甘、石二家《星经》及汉魏以来二十三家经占,集为五十五卷。后集诸家撮要,前后所上杂占,以类相从,日月五星、二十八宿、中外官图,合为七十五卷。

  僧化者,东莞人。识星分,案天占以言灾异,时有所中。普秦中,尔朱世隆恶其多言,遂系于廷尉,免官。永熙中,出帝召僧化与中散大夫孙安都共撰兵法,未就而帝入关,遂罢。元象中死于晋阳。

  时有河间信都芳,字王琳,好学善天文算数,甚为安丰王延明所知。延明家有群书,欲抄集《五经》算事为《五经宗》及古今乐事为《乐书》;又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芳算之。会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后隐于并州乐平之东山。太守慕容保乐闻而召之,芳不得已而见焉。于是保乐弟绍宗荐之于齐献武王,以为中外府田曹参军。芳性清俭质朴,不与物和。绍宗给其骡马,不肯乘骑;夜遣婢侍以试之,芳忿呼殴击,不听近己。狷介自守,无求于物。后主料注重差勾股,复撰《史宗》,仍自注之,合数十卷。武定中卒。

  殷绍,长乐人也。少聪敏,好阴阳术数,游学诸方,达《九章》、《七曜》。世祖时为算生博士给事东宫西曹,以艺术为恭宗所知。太安西年夏,上《四序堪舆》,表曰:「臣以姚氏之世,行学伊川,时遇游遁大儒成公兴,从求《九章》要术。兴字广明,自云胶东人也。山居隐迹,希在人间。兴时将臣南到阳翟九崖岩沙门释昙影间。兴即北还,臣独留住,依止影所,求请《九章》。影复将臣向长广东山见道人法穆。法穆时共影为臣开述《九章》数家杂要,披释章次意况大旨。又演隐审五藏六府心髓血脉,商功大算端部,变化玄象,土圭、《周髀》。练精锐思,蕴习四年,从穆所闻,粗皆仿佛。穆等仁矜,特垂忧闵,复以先师和公所注黄帝《四序经》文三十六卷,合有三百二十四章,专说天地阴阳之本。其第一《孟序》,九卷八十一章阴阳配合之原;第二《仲序》,九卷八十一章,解四时气王休杀吉凶'第三《叔序》,九卷八十一章,明日月辰宿交会相生为表裹;第四《季序》,九卷八十一章,具释六甲刑祸福德:以此等文传授于臣。山神禁严,不得赍出,寻究经年,粗举网要。山居险难,无以自供,不堪窘迫,心生懈怠。以甲寅之年,日维鹑火,月吕林钟,景气郁盛,感物怀归,奉辞影等。自尔至今,四十五载。历观时俗堪舆八会,迳世已久,传写谬误,吉凶禁忌,不能备悉。或考良日而值恶会,举吉用凶,多逢殃咎。又史迁、郝振,中吉大儒,亦各撰注,流行于世。配会大小,序述阴阳,依如本经,犹有所阙。臣前在东宫,以状奏闻,奉被景穆皇帝圣诏,敕臣撰录,集其要最。仰奉明旨,谨审先所见《四序经》文,抄撮要略,当世所须吉凶举动,集成一卷。上至天子,下及庶人,又贵贱阶级、尊卑差别、吉凶所用,罔不毕备。未及内呈,先帝晏驾。臣时狼狈,几至不测。停废以来,迳由八载,思欲上闻,莫能自彻。加年夕齿颓,余龄旦暮,每惧殂殒,填仆沟壑,先帝遗志,不得宣行。夙夜悲愤,理难违匿,依先撰录奏,谨以上闻。请付中秘通儒达士,定其得失。事若可施,乞即班用。」其《四序堪舆》遂大行于世。

  

  后早与客清晨立于门内,遇有卒风振树。早语客曰:「依法当有千里外急使。日中,将有两匹马,一白一赤,从西南来。至即取我,逼我,不听与妻子别。」语讫便入,召家人邻里辞别。语讫,浴,带书囊,日中出门候使。如期,果有二马,一白一赤,从凉州而至,即捉早上马,遂诣行宫。时世祖围凉州未拔,故许彦荐之。早,彦师也。及至,诏问何时当得此城。早对曰:「陛下但移据西北角,三日内必克。」世祖从之,如期而克。舆驾还都,时久不雨。世祖问早曰:「何时当雨?」早曰:「今日申时必大雨。」比至未时,犹无片云,世祖召早诘之。早曰:「愿更少时。」至申时,云气四合,遂大雨滂沲。世祖甚善之,而早苦以疾辞,乞归乡里,诏许之。遂终于家。或言许彦以其术胜,恐终妨己,故谲令归耳。

  耿玄,钜鹿宋子人也。善卜占。坐于室内,有客扣门,玄已知其姓字并所赍持及来问之意。其所卜筮,十中八九。别有林占,世或传之。而性不和俗,时有王公欲求其筮者,玄则拒而不许,每云:「今既贵矣,更何所求而复卜也,欲望意外乎?」代京法禁严切,王公闻之,莫不惊悚而退。故玄多见憎忿,不为贵胜所亲。官至钜鹿太守。

  显祖、高祖时有勃海高道埏、清河赵法逞并有名于世。世宗、肃宗时奉车都尉清河魏道虔、奉车都尉周恃、魏君太守章武高月光、月光弟明月、任玄智、雍州人潘捺,并长于阴阳卜筮。故玄于日者之中,最为优洽。冠军将军,濮阳贾元绍、章武吕肫济、北六道安河内冯怀、海东郡李文殊并工于法术,而道虔、月光、文殊为优,其余不及。浮阳孟刚、馓安王领郡善铨录风角,章武颜恶头善卜筮,亦用耿玄林占,当时最知名。范阳人刘弁亦有名于世。

  刘灵助,燕郡人。师事刘弁,好阴阳占卜,而粗疏无赖,常去来燕恆之界,或时负贩,或复劫盗,卖术于市。后自代至秀容,因事尔朱荣。荣性信卜筮,灵助所占屡中,遂被亲待,为荣府功曹参军。

  建义初,荣于河阴王公卿士悉见屠害。时奉车都尉卢道虔兄弟亦相率朝于行宫,灵助以其州里,卫护之,由是朝士与诸卢相随免害者数十人。荣入京师,超拜光禄大夫,封长子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寻进爵为公,增邑通前千户。后从荣讨擒葛荣,特除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幽州刺史。又从大将军、上党王天穆讨邢杲。时幽州流民卢城人最为凶捍,遂令灵助兼尚书,军前慰劳之。事平而元颢入洛,天穆渡河。灵助先会尔朱荣于太行。及将攻河内,禽灵助筮之。灵助曰:「未时必克。」时已向中,士众疲怠,灵助曰:「时至矣。」荣鼓之,将士腾跃,即使克陷。及至北中,荣攻城不获,以时盛暑,议欲且还,以待秋凉。庄帝诏灵助筮之。灵助曰:「必当破贼。」诏曰:「何日?」灵助曰:「十八、十九间。」果如其言。车驾还宫,领幽州大中正,寻加征东将军,增邑五百户,进爵为燕郡公,诏赠其父僧安为幽州刺史。寻兼尚书左仆射,慰劳幽州流民于濮阳、顿丘,因率民北还。与都督侯渊等讨葛荣余党韩娄,灭之于蓟。仍厘州务,加车骑将军,又为幽、平、营、安四州行台。

  及尔朱荣死,庄帝幽崩。灵助本寒微,一朝至此,自谓方术堪能动众。又以尔朱有诛灭之兆,灵助遂自号燕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为庄帝举义兵。灵助驯养大鸟,称为己瑞,妄说图谶,言刘氏当王,又云「欲知避世入鸟村」。遂刻氈为人象,画桃木为符书,作诡道厌祝之法。民多信之。于时河西人纥豆陵步籓举兵逼晋阳,尔朱兆频战不利,故灵助唱言:「尔朱自然当灭,不须我兵。」由是幽、瀛、沧、冀之民悉从之。从之者夜悉举火为号,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以普泰元年三月,率众至博陵之安国城,与叱列延庆、侯渊、尔朱羽生等战,战败被擒,斩于定州,传首洛阳,支分其体。初,灵助每云:「三月末,我必入定州,尔朱亦必灭。」及将战,灵助自筮之,封成不吉,以手折蓍,弃之于地,云「此何知也。」寻见擒,果以三月入定州,而齐献武王以明年闰二月破四胡于韩陵山,遂灭兆等。永熙二年,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幽瀛冀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

  子宗辉,袭,兴和中开府,属齐受禅,例降。

  江式,字法安,陈留济阳人。六世祖琼,字孟琚,晋冯翊太守,善虫篆、诂训。永嘉大乱,琼弃官西投张轨,子孙因居凉土,世传家业。祖强,字文威,太延五年,凉州平,内徙代京。上书三十余法,各有体例,又献经史诸子千余卷,由是擢拜中书博士。卒,赠敦煌太守。父绍兴,高允奏为秘书郎,掌国史二十余年,以谨厚称。卒于赵郡太守。

  式少专家学。数年之中,常梦两人时相教授,乃寤,每有记识。初拜司徒长兼行参军、检校御史,寻除殄冠将军、符节令。以书文昭太后尊号谥册,特除奉朝请,仍符节令。式篆体尤工,洛京宫殿诸门板题,皆式书也。

  延昌三年三月,式上表曰:

  臣闻庖义氏作而八卦列其画,轩辕氏兴而龟策彰其彩。古史仓颉览二象之爻,观鸟兽之迹,别创文字,以代结绳,用书契以维事。宣之王庭,则百工以叙;载之方册,则万品以明。迄于三代,厥体颇异,虽依类取制,未能悉殊仓氏矣。故《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声,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是史颉之遗法也。及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同或异,时人即谓之《籀书》。至孔子定《六经》,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

  其后七国殊轨,文字乖别,暨秦兼天下,承相李斯乃奏蠲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于是秦烧经书、涤除旧典,官狱繁多,以趣约易,始用隶书。古文由此息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早殳书,八曰隶书。

  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籀书,又习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吏民上书,省字不正,辄举劾焉。又有草书,莫知谁始,考其书形,虽无厥谊,亦是一时之变通也。孝宣时,召通《仓颉》读者,独张敞从之受。凉州刺史杜鄴、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时,征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宫中,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及亡新居摄,自以应运制作,使大司空甄丰校文字之部,颇改定古文。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三曰篆书,云小篆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所以幡信也。壁中书者,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礼》、《尚书》、《春秋》、《论语》、《孝经》也。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相类,即前代之古文矣。

  后汉郎中扶风曹喜号曰工篆,小异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后学皆其法也。又诏侍中贾逵修理旧文。殊艺异术,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于国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许慎古文学之师也。后慎嗟时人之好奇,叹儒俗之穿凿,惋文毁于誉,痛字败于訾,更诡任情,变乱于世,故撰《说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终亥,各有部属,包括六艺群书之诂,评释百氏诸子之训,天地、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珍异、王制礼仪、世间人事莫不毕载。可谡类聚群分,杂而不越,文质彬彬,最可得而论也。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今杂形,诏于太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后开鸿都,书画奇能莫不云集,于时诸方献篆无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然其《字诂》,方之许慎篇,古今体用,或得或失矣。陈留邯郸淳亦与揖同时,博古开艺,特善《仓》、《雅》,许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有名于揖,以书教诸皇子。又建《三字石经》于汉碑之西,其文蔚炳,三体复宣。校之《说文》,篆隶大同,而古字少异。又有京兆韦诞、河东卫觊二家,并号能篆。当时台观榜题、宝器之铭,悉是诞书,咸传之子孙,世称其妙。

  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案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也。忱弟静别放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与兄便是鲁卫,间读楚、夏,时有不同。

  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巧,谈辩之士,又以意说,炫惑于时,难以厘改。故传曰,以众非,非行正。信哉得之于斯情矣。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辩,小兒为,神虫为蚕,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凡所关古,莫不惆怅焉。嗟夫!文字者六艺之宗,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今,今人所以识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述而不作。」《书》曰:「予欲观古人之象。」皆言遵修旧史而不敢穿凿也。

  臣六世祖琼家世陈留,往晋之初,与从父兄应元俱受学于卫觊,古篆之法,《仓》、《雅方言》、《说文》之谊,当时并收善誉,而祖官至太子洗马,出为冯翊郡,值洛阳之乱,避地河西,数世传习,斯业所以不坠也。世祖太延中,皇威西被,牧犍内附,臣亡祖文威杖策归国,奉献五世传掌之书,古篆八体之法,明蒙褒录,叙列于儒林,官班文省,家号世业。暨臣闇短,识学庸薄,渐渍家风,有忝无显。但逢时来,恩出愿外,每承泽云津,厕沾漏润,驱驰文阁,参预史官,题篆宫禁,猥同上哲。既竭愚短,欲罢不能,是以敢藉六世之资,奉遵祖考之训,窃慕古人之轨,企践儒门之辙,辄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为主,爰采孔氏《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通俗文》、《祖文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皆以次类编联,文无复重,纠为一部。其古籀、奇惑、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诂训假借之谊,佥随文而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则阙如也。脱蒙遂许,冀省百氏之观,而同文官之域,典书秘书。所须之书,乞垂敕给;并学士五人尝习文字者,助臣披览;书生五人专令抄写。侍中、黄门、国子祭酒一月一监,评议疑隐,庶无纰缪。所撰名目,伏听明旨。

  诏曰:「可如所请,并就太常,冀兼教八书史也。其有所须,依请给之。外目待书成重闻。」

  式于是撰集字书,号曰《古今文字》,凡四十卷,大体依许氏《说文》为本,上篆下隶。又除宣威将军、符玺郎,寻加轻车将军。正光中,除骁骑将军、兼著作佐郎,正史中字疑。四年卒,赠右将军、巴州刺史。其书竟未能成。

  式兄子征虏将军顺和,亦工篆书。先是太和中,兗州人沈法会能隶书,世宗之在东宫,敕法会侍书。已后隶迹见知于闾里者甚众,未有如崔浩之妙。

  周澹,京兆鄠人也。为人多方术,尤善医药,为太医令。太宗尝苦风头眩,澹治得愈,由此见宠,位至特进,赐爵成德侯。神瑞二年,京师饥,朝议将迁都于鄴。澹与博士祭酒崔浩进计,论不可之意,太宗大然之,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也。」诏赐澹、浩妾各一人,御衣、袭,绢五十匹、绵五十斤。泰常四年卒,谥曰恭。时有河南人阴贞,家世为医,与澹并受封爵。清河李酒亦以善钅咸见知。

  子驴驹,袭,传术。延兴中,位至散令。

  李修,字思祖,本阳平馆陶人。父亮,少学医术,未能精究。世祖时,奔刘义隆于彭城,又就沙门僧坦研习众方,略尽其术,针灸授药,莫不有效。徐兗之间,多所救恤,四方疾苦,不远千里,竟往从之。亮大为事以舍病人,停车舆于下,时有死者,则就而棺殡,亲往吊视。其仁厚若此。累迁府参军,督护本郡,士门宿官,咸相交昵,车马金帛,酬赍无赀。修兄元孙随毕众敬赴平城,亦遵父业而不及。以功赐爵义平子,拜奉朝请。

  修略与兄同。晚入代京,历位中散令,以功赐爵下蔡子,迁给事中。太和中,常在禁内。高祖、文明太后时有不豫,修侍钅咸药,治多有效。赏赐累加,车服第宅,号为鲜丽。集诸学士及工书者百余人,在东宫撰诸药方百余卷,皆行于世。先是咸阳公高允虽年且百岁,而气力尚康,高祖、文明太后时令修诊视之。一旦奏言,允脉竭气微,大命无远。未几果亡。迁洛,为前军将军,领太医令。后数年,卒,赠威远将军、青州刺史。

  子天授,袭。汶阳令。医术又不逮父。

  徐謇,字成伯,丹阳人。家本东莞,与兄文伯等皆医药。謇因至青州,慕容白曜平东阳,获之,表送京师。显祖欲验其所能,乃置诸病人于幕中,使謇隔而脉之,深得病形,兼知色候。遂被宠遇。为中散,稍迁内侍长。文阳太后时问治方,而不及李脩之见任用也。謇合和药剂,攻救之验,精妙于脩,而性甚秘忌,承奉不得意者,虽贵为王公,不为措疗也。高祖后知其能,及迁洛,稍加眷幸。体小不平,及所宠冯昭仪有疾,皆令处治。又除中散大夫,转右军将军、侍御师。謇欲为高祖合金丹,致延年之法。乃入居崧高,采营其物,历岁无所成,遂罢。

  二十二年,高祖幸悬瓠,其疾大渐,乃驰驿召謇,令水路赴行所,一日一夜行数百里。至,诊省下治,果有大验。高祖体少瘳,内外称庆。九月,车驾发豫州,次于汝滨。乃大为謇设太官珍膳,因集百官,特坐謇于上席,遍陈肴觞于前,命左右宣謇救摄危笃振济之功,宜加酬赍。乃下诏曰;「夫神出无方,形禀有疑,忧喜乖适,理必伤生。朕览万机,长钟革运,思芒芒而无怠,身忽忽以兴劳。仲秋动彖,心容顿竭,气体羸瘠,玉几在虑。侍御师、右军将军徐成伯驰轮太室,进疗汝蕃,方穷丹英,药尽芝石,诚术两输,忠妙俱至,乃令沉劳胜愈,笃瘵克痊,论勤语效,实宜褒录。昔晋武暴疾,程和应增封;辛疚数朝,钱爵大坠。况疾深于曩辰,业难于畴日,得不重加陟赏乎?宜顺群望,锡以山河。且其旧迳高秩,中暂解退,比虽铨用,犹未阙阙

  ,准旧量今,事合显进。可鸿胪卿,金乡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赐钱一万贯。又诏曰:「钱府未充,须以杂物:绢二千匹、杂物一百匹,四十匹出御府;谷二千斛;奴婢十口;马十匹,一匹出骅骝;牛十头。」所赐杂物、奴婢、牛马皆经内呈。诸亲王咸阳王禧等各有别赍,并至千匹。从行至鄴,高祖犹自发动,謇日夕左右。明年,从诣马圈,高祖疾势遂甚,戚戚不怡,每加切诮,又欲加之鞭捶,幸而获免。高祖崩,謇随梓宫还洛。

  謇常有药饵及吞服道符,年垂八十,鬓发不白,力未多衰。正始元年,以老为光禄大夫,加平北将军,卒。延昌初,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靖。

  子践字景升,小名灵宝,袭爵。历官兗州平东府长史、右中郎将、建兴太守。践弟知远,给事中。

  成伯孙之才,孝昌初,为萧衍豫章五萧综北府主簿,从综镇彭城。综降,其下僚属并奔散,之才因入国。武定中,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昌安县开国侯。

  王显,字世荣,阳平乐平人,自言本东海郯人,王朗之后也。祖父延和中南奔,居于鲁郊,又居彭城。伯父安上,刘义隆时板行馆陶县。世祖南讨,安上弃县归命,与父母俱徙平城,例叙阳都子,除广宁太守。显父安道,少与李亮同师,俱学医药,粗究其术,而不及亮也。安上还家乐平,颇参士流。

  显少历本州从事,虽以医术自通,而明敏有决断才用。初文昭皇太后之怀世宗也,梦为日所逐,化而为龙而绕后,后寤而惊悸,遂成心疾。文明太后敕召徐謇及显等为后诊及脉,謇云是微风入藏,宜进汤加针。显云:「案三部脉非有心疾,将是怀孕生男之象。」果如显言。久之,召补侍御师、尚书仪曹郎,号称干事。世宗自幼有微疾,久未差愈,显摄疗有效,因是稍蒙眄识。

  又罢六辅之初,显为领军于烈问通规策,颇有密功。累迁游击将军,拜廷尉少卿,仍在侍御,营进御药,出入禁内。乞临本州,世宗曾许之,积年未授,因是声问传于远近。显每语人,言时旨已决,必为刺史。遂除平北将军、相州刺史。寻诏驰驿还京,复掌药,又遣还州。元愉作逆,显讨之不利。入除太府卿、御史中尉。

  显前后历职,所在著称,纠折庶狱,究其奸回,出内惜慎,忧国如家。及领宪台,多所弹劾,百僚肃然。又以中尉属官不悉称职,讽求更换。诏委改选,务尽才能,而显所举或有请属,未皆得人,于是众口喧哗,声望致损。后世宗诏显撰药方三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疗诸疾。东宫既建,以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世宗每幸东宫,显常迎侍。出入禁中,仍奉医药。赏赐累加,为立馆宇,宠振当时。延昌二年秋,以营疗之功,封卫南伯。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肃宗践祚。显参奉玺策,随从临哭,微为忧惧。显既蒙任遇,兼为法官,恃势使威,为时所疾。朝宰托以侍疗无效,执之禁中,诏削爵位。临执呼冤,直阖以刀镮撞其腋下,伤中吐血,至右卫府一宿死。始显布衣为诸生,有沙门相显后当富贵,诫其勿为吏官,吏官必败。由是世宗时或欲令其遂摄吏部,每殷勤避之。及世宗崩,肃宗夜即位,受玺册,于仪须兼太尉及吏部,仓卒百官不具,以显兼吏部行事矣。

  崔彧,字文若,清河东武城人。父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彧与兄相如俱自南入国。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彧少尝诣青州,逢隐逸沙门,教以《素问》九卷及《甲乙》,遂善医术。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显等不能疗,彧针之,抽外即愈。后位冀州别驾,累迁宁远将军。性仁恕,见疾苦,好与治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医术知名。为太中大夫、司徒长史。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也。慕容白曜之平东阳,见俘入于平城,充平齐户,后配云中为兵。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吟咏之际,时有短篇。遂留寄平城,以佣写书为业,而名犹在镇。

  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与高聪俱依高允。允爱其文用,遂并荐之,与聪俱补中书博士。自在中书,恆庇李冲兄弟子侄之门。始北方不悉青州蒋族;或谓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艺自达,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高冲曲为体练,由少游舅氏崔光与李冲从叔衍对门婚姻也。高祖、文明太后常因密宴,谓百官曰:「本谓少游作师耳,高允老公乃言其人士。」眷识如此。然犹骤被引命,屑屑禁闼,以规矩刻缋为务,因此大蒙恩锡,超等备位,而亦不迁陟也。

  及诏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议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亦访于刘昶。二意相乖,时致诤竞,积六载乃成,始班赐百官。冠服之成,少游有效焉。后于平城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后为散骑侍郎,副李彪使江南。高祖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迁前将军、兼将作大匠,仍领水池湖泛戏舟楫之具。及华林殿、沼修旧增新,改作金墉门楼,皆所措意,号为妍美。

  虽有文藻,而不得伸其才用,恆以剞劂绳尺,碎剧匆匆,徙倚园湖城殿之侧,识者为之叹慨。而乃坦尔为己任,不告疲耻。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景明二年卒,赠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质。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为太极立模范,与董尔、王遇等参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高宗时,郭善明甚机巧,北京宫殿,多其制作。高祖时,青州刺史侯文和亦以巧闻,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辞说无端,尤善浅俗委巷之语,至可玩笑。位乐陵、济南二郡太守。

  世宗、肃宗时,豫州人柳俭、殿中将军关文备、郭安兴并机巧。洛中制永宁寺九层佛图,字兴为匠也。

  高祖时,有范宁兒者善围棋。曾与李彪使萧赜,赜令江南上品王抗与宁兒。制胜而还。又有浮阳高光宗善樗蒲。赵国李幼序、洛阳丘何奴并工握槊。此盖胡戏,近入中国,云胡王有弟一人遇罪,将杀之,弟从狱中为此戏以上之,意言孤则易死也。世宗以后,大盛于时。

  史臣曰:阴阳卜祝之事,圣哲之教存焉。虽不可以专,亦不可得而废也。徇于是者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鲜,故先王重其德;方术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伎巧而必蹈于礼者,几于大雅君子。故昔之通贤,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张渊、王早、殷绍、耿玄、刘灵助皆术艺之士也。观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虚,通幽洞微,近知鬼神之情状。周澹、李脩、徐謇、王显、崔彧方药特妙,各一时之美也。蒋少游以剞劂见知,没其学思,艺成为下,其近是乎?

  列传列女第八十

  崔览妻封氏封卓妻刘氏魏溥妻房氏胡长命妻张氏平原女子孙氏房爱亲妻崔氏泾州贞女兕先氏姚氏妇杨氏张洪初妻刘氏董景起妻张氏

  阳尼妻高氏史映周妻耿氏任城国太妃孟氏苟金龙妻刘氏卢元礼妻李氏河东孝女姚氏刁思遵妻鲁氏

  夫妇人之事,存于织纴组紃、酒浆醯醢而已。至如嫫训轩宫,娥成舜业,涂山三母,克昌二邦,殆非匹妇之谓也。若乃明识列操,文辩兼该,声自闺庭,号显列国,子政集之于前,元凯编之于后,随时缀录,代不乏人。今书魏世可知者为《列女传》。

  中书侍郎清河崔览妻封氏,勃海人,散骑常侍恺女也。有才识,聪辩强记,多所究知,于时妇人莫能及。李敷、公孙文叔虽已贵重,近世故事有所不达,皆就而谘请焉。

  勃海封卓妻,彭城刘氏女也。成婚一夕,卓官于京师,后以事伏法。刘氏在家,忽然梦想,知卓已死,哀泣不辍。诸嫂喻之不止,经旬,凶问果至,遂愤叹而死。时人比之秦嘉妻。中书令高允念其义高而名不著,为之诗曰:「两仪正位,人伦肇甄。爰制夫妇,统业承先。虽曰异族,气犹自然。生则同室,终契黄泉。其一封生令达,卓为时彦。内协黄中,外兼三变。谁能作配,克应其选。实有华宗,挺生淑媛。其二京野势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载驰在路。公务既弘,私义获著。因媒致币,遘止一暮。其三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礼比,情以趣谐。忻愿难常,影迹易乖。悠悠言迈,戚戚长怀。其四时值险屯,横离尘网。伏锧就刑,身分土壤。千里虽遐,应如影响。良嫔洞感,发于梦想。其五仰惟亲命,俯寻嘉好,谁谓会浅,义深情到。毕志守穷,誓不二醮。何以验之?殒身是效。其六人之处世,孰不厚生。必存于义,所重则轻。结忿钟心,甘就幽冥。永捐堂宇,长辞母兄。其七茫茫中野,翳翳孤丘。葛{藟糸}冥蒙,荆棘四周。理苟不昧,神必俱游。异哉贞妇,旷世靡畴。其八」

  钜鹿魏溥妻,常山房氏女也。父堪,慕容垂贵乡太守。房氏婉顺高明,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病且卒,顾谓之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死不足恨,但夙心往志。不闻于没世矣。良痛母老家贫,供奉无寄;赤子矇眇,血祀孤危。所以抱怨于黄墟耳。」房垂泣而对曰:「幸承先人余训,出事君子,义在自毕。有志不从,命也。夫人在堂,稚子襁褓,顾当以身少,相感长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大敛,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助丧者咸皆哀惧。姑刘氏辍哭而谓曰:「新子何至于此!」房对曰:「新妇少年不幸,实虑父母未量至情,觊持此自誓耳。」闻知者莫不感怆。于时子缉生未十旬,鞠育于后房之内,未曾出门。遂终身不听丝竹,不预座席。缉年十二,房父母仍存,于是归宁。父兄尚有异议,缉窃闻之,以启母。房命驾绐云他行,因而遂归,其家弗知之也。行数十里方觉。兄弟来追,房哀叹而不反。其执意如此。,训导一子,有母仪法度。缉所交游有名胜者,则身具酒饭;有不及己者,辄屏卧不餐,须其悔谢乃食。善诱严训,类皆如是。年六十五而终。缉事在《序传》。缉子悦为济阴太守,吏民立碑颂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闾为其文,序云:「祖母房年在弱笄,艰贞守志,秉恭妻之操,著自毁之诚。」又颂曰:「爰及处士,遘疾夙凋。伉俪秉志,识茂行高。残形显操,誓敦久要。诞兹令胤,幽咸乃昭。」溥未仕而卒,故云处士焉。

  乐部郎胡长命妻张氏,事故王氏甚谨。太安中,京师禁酒,张以姑老且患,私为醖之,为有司所纠。王氏诣曹自告曰:「老病须酒,在家私酿,王所为也。」张氏曰:「姑老抱患,张主家事,姑不知酿,其罪在张。」主司疑其罪,不知所处。平原王陆丽以状奏,高宗义而赦之。

  平原鄃县女子孙氏男玉者,夫为灵县民所杀。追执仇人,男玉欲自杀之,其弟止而不听。男玉曰:「女人出适,以夫为天,当亲自复雪,云何假人之手!」遂以杖殴杀之。有司处死以闻。显祖诏曰:「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缘清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爱亲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孙之女。性严明高尚,历览书传,多所闻知。子景伯、景光,崔氏亲授经义,学行修明,并为当世名士。景伯为清河太守,每有疑狱,常先请焉。贝丘民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为之悲伤,入白其母。母曰:「吾闻闻不如见,山民未见礼教,何足责哉?但呼其母来,吾与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见汝事吾,或应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处之于榻,与之共食。景伯之温清,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颜惭,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经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其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终以孝闻。其识度厉物如此,竟以寿终。

  泾州贞女兕先氏,许嫁彭老生为妻,娉币既毕,未及成礼。兕先率行贞淑,居贫常自春汲,以养父母。老生辄往逼之,女曰:「与君礼命虽毕,二门多故,未及相见。何由不禀父母,擅见陵辱!若苟行非礼,正可身死耳。」遂不肯从。老生怒而刺杀之,取其衣服。女尚能言,临死谓老生曰:「生身何罪,与君相遇。我所以执节自固者,宁更有所邀?正欲奉给君耳。今反为君所杀,若魂灵有知,自当相报。」言终而绝。老生持女珠璎至其叔宅,以告叔。督曰:「此是汝妇,奈何杀之,天不祐汝!」遂执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罪。诏曰:「老生不仁,侵陵贞淑,原其强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礼履节,没身不改,虽处草莱,行合古迹,宜赐美名,以显风操。其标墓旌善,号曰:'贞女'。」

  姚氏妇杨氏者,阉人苻承祖姨也。家贫无产业,及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贵,亲姻皆求利润,唯杨独不欲。常谓其姊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姊每遗其衣服,多不受,强与之,则云:「我夫家世贫,好衣美服,则使人不安。」与之奴婢,则云:「我家无食,不能供给。」终不肯受。常著破衣,自执劳事。时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设有著者,污之而后服。承祖每见其寒悴,深恨其母,谓不供给之。乃启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而使姨如是?」母具以语之。承祖乃遣人乘车往迎之,则厉志不起,遣人强舁于车上,则大哭,言:「尔欲杀我也!」由是苻家内外皆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庭。一姨致法,以姚氏妇衣掌弊陋,特免其罪。其识机虽吕嬃亦不过也。

  荥阳京县人张洪初妻刘氏,年十七,夫亡,遗腹生子,三岁又没。其舅姑年老,朝夕奉养,率礼无违。兄矜其少寡,欲夺而嫁之。刘氏自誓弗许,以终其身。

  陈留董景起妻张氏。景起早亡,张时年十六,痛夫少丧,哀伤过礼。形容毁顿,永不沐浴,蔬食长斋。又无兒息,独守贞操,期以阖棺,乡曲高之,终见标异。

  渔阳太守阳尼妻高氏,勃海人。学识有文才,高祖敕令入侍后宫。幽后表启,悉其辞也。

  荥阳史映周妻同郡耿氏女,年十七,适于映周。太和二十三年,映周卒。耿氏恐父母夺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殡。见者莫不悲叹。属大使观风,以状具上,诏标榜门闾。

  任城国太妃孟氏,钜鹿人,尚书令、任城王澄之母。澄为扬州之日,率众出讨。于后贼帅姜庆真阴结逆党,袭陷罗城。长史韦缵仓卒失图,计无所出。孟乃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厉文武,安慰新旧,劝以赏罚,喻之逆顺,于是咸有奋志。亲自巡守,不避矢石。贼不能克,卒以全城。澄以状表闻,属世宗崩,事寝。灵太后后令曰:「鸿功盛美,实宜垂之永年。」乃敕有司树碑旌美。

  苟金龙妻刘氏,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刘叔宗之姊。世宗时,金龙为梓潼太守,郡带关城戍主,萧衍遣众攻围,值金龙疾病,不堪部分,众甚危惧。刘遂率厉城民,修理战具,一夜悉成。拒战百有余日,兵士死伤过半。戍副高景阴图叛逆,刘斩之,及其党与数十人。自余将士,分衣灭食,劳逸必同,莫不畏而怀之。井在外城,寻为贼陷,城中绝水,渴死者多。刘乃集诸长幼,喻以忠节,遂相率告诉于天,俱时号叫,俄而澍雨。刘命出公私布绢及至衣服,县之城中,绞而取水,所有杂器悉储之。于是人心益固。会益州刺史傅竖眼将至,贼乃退散。竖眼叹异,具状奏闻,世宗嘉之。正光中,赏平昌县开国子,邑二百户,授子庆珍,又得二子出身。庆珍卒,子纯陀袭。齐受禅,爵例降。庆珍弟孚,武定末,仪同开府司马。

  贞孝女宗者,赵郡栢人,赵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阳卢元礼之妻。性至孝,闻于州里。父卒,号恸几绝者数四,赖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销瘠,非人扶不起,及归夫氏,与母分隔,便饮食日损,涕泣不绝,日就羸笃。卢氏合家慰喻,不解,乃遣归宁。还家乃复故,如此者八九焉。后元礼卒,李追亡抚存,礼无违者,事姑以孝谨著。母崔,以神龟元年终于洛阳,凶问初到,举声恸绝,一宿乃苏,水浆不入口者六日。其姑虑其不济,亲送奔丧。而气力危殆,自范阳向洛,八旬方达,攀衬号踊,遂卒。有司以状闻。诏曰:「孔子称毁不灭性,盖为其废养绝类也。李既非嫡子,而孝不胜哀,虽乖俯就,而志厉义远,若不加旌异,则无以劝引浇浮。可追号曰:'贞孝女宗',易其里为孝德里,标李卢二门,以惇风俗。」

  河东姚氏女,字女胜,少丧父,无兄弟,母怜而守养。年六七岁,便有孝性,人言其父者,闻辄垂泣。邻伍异之。正光中,母死,女胜年十五,哭泣不绝声,水浆不入口者数日,不胜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请为营墓立碑,自为制文,表其门闾,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墓在郡城东六里大道北,至今名为孝女冢。

  荥阳刁思遵妻,鲁氏女也。始笄,为思遵所娉,未逾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少寡,许嫁已定,鲁闻之,以死自誓。父母不达其志,遂经郡诉,称刁氏吝护寡女,不使归宁。鲁乃与老姑徒步诣司徒府,自告情状。普泰初,有司闻奏,废帝诏曰:「贞夫节妇,古今同尚,可令本司依式标榜。」

  史臣曰。阙

  列传恩幸第八十一

  王叡王仲兴寇猛赵修茹皓赵邕侯刚郑俨徐纥

  夫令色巧言,辞情饰貌,邀眄睐之利,射咳唾之私,此盖苟进之常也。故甚者刑身沦子,其次舐痔尝痈,况乃散金秦货,输钱汉爵,又何怪哉?若夫地穷尊贵,嗜欲所攻,圣达其犹病诸,中庸固不能免。男女性态,其揆斯一,二代之亡,皆是物也。据天下之图,持海内之命,顾指如意,高下在心,此乃夏桀、殷纣丧二邦,秦母、吕雉秽两国也。魏世,王叡幸太和之初,郑俨宠孝昌之季,主幼于前,君稚于后,乘间宣淫,殆无忌畏,树列朋党,蔽塞天聪。高祖明圣外彰,人神系仰,御之有术,宗社弗坠。肃宗不言垂拱,潜济罕方,六合淆然,至于陨覆。且承颜色,窃光宠,势等秋风,气同夏日,亦何世而不有哉?此周旦所以诫其朋,诗人是为疾群小也。太宗时,王、车之徒,虽云幸念,皆宣力夷险,诚效兼存,未加赵脩等出于近习趋走之地,坐擅威刑,势倾都鄙,得之非道,君子所以贱之。书其变态,备祸福之由焉。

  王叡,字洛诚,自云太原晋阳人也。六世祖横,张轨参军。晋乱,子孙因居于武威姑臧。父桥,字法生,解天文卜筮。凉州平,入京,家贫,以术自给。历仕终于侍御中散。天安初卒,赠平远将军、凉州刺史、显美侯,谥曰敬。

  叡少传父业,而姿貌伟丽。恭宗之在东宫,见而奇之。兴安初,擢为太卜中散,稍迁为令,领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临朝,叡因缘见幸,超迁给事中。俄而为散骑常侍、侍中、吏部尚书,赐爵太原公。于是内参机密,外豫政事,爱宠日隆,朝士慑惮焉。太和二年,高祖及文明太后,率百僚与诸方客临虎圈,有逸虎登门阁道,几至御座。左右侍御皆惊靡,叡独执戟御之,虎乃退去,故亲任转重。三年春,诏叡与东阳王丕同入八议,永受复除。四年,迁尚书令,封爵中山王,加镇东大将军。置王官二十二人,中书侍郎郑羲为傅,郎中令以下皆当时名士。又拜叡妻丁氏为妃。及沙门法秀谋逆,事发,多所牵引。叡曰:「与其杀不辜,宁赦有罪。宜枭斩首恶,余从疑赦,不亦善乎?」高祖从之,得免者千余人。

  叡出入帷幄,太后密赐珍玩赠彩,人莫能知,率常以夜帷车载往,阉官防致,前后巨万,不可胜数,加以田园、奴婢、牛马、杂畜,并尽良美。大臣及左右因是以受赍锡,外示不私,所费又以万计。及疾病,高祖、太后每亲视疾,侍官省问,相望于道。及疾笃,上疏曰:

  臣闻忠于事君者,节义著于临终;孝于奉亲者,淳诚表于垂没。故孔明卒军,不忘全蜀之计;曾参疾甚,情存善言之益。虽则庸昧,敢忘景行。臣荷天地覆载之恩,蒙大造生成之德,渐风训于华年,服道教于弱冠。濯缨清朝,垂周三纪,受先帝非分之眷,叨陛下殊常之宠。遂乃齐迹功旧,内侍帏幄,爵列诸王,位班上等,从容闻道,与知国政。诚思竭尽力命,以报所受,不谓事与心违,忽婴重疾。每屈舆驾亲临问之,荣洽生平,惠流身后,犬马之诚,衔佩罔极。今所病遂笃,虑必不起,延首阙庭,鲠恋终日。仰恃皇造宿眷之隆,敢陈愚昧管窥之见。

  臣闻为治之要,其略有五:一者慎刑罚,二者任贤能,三者亲忠信,四者远谗佞,五者行黜陟。夫刑罚明则奸宄息,贤能用则功绩,著亲忠信则视听审,远谗佞则疑间绝,黜陟行则贪叨改。是以钦恤惟刑,载在《唐典》;知人则哲,唯帝所难。《周书》垂好德之文,汉史列防奸之论,考省幽明,先王大典。又八表既广,远近事殊,抚荒裔宜待之以宽信,绥华甸宜惠之以明简。哀恤孤独,赈施困穷,录功旧,赦小罪,轻徭役,薄赋敛,修福业,禁淫祀。愿听政余暇,赐垂览察。使子囊之诚,重申于当世;将坠之志,获用于明时。

  寻薨,时年四十八。高祖、文明太后亲临哀恸,赐温明秘器,宕昌公王遇监护丧事。赠卫大将军、太宰、并州牧,谥曰宣王。内侍长董丑奴营坟墓,将葬于城东,高祖登城楼以望之。京都文士为作哀诗及诔者百余人。乃诏为叡立祀于都南二十里大道右,起庙以时祭荐,并立碑铭,置守祀五家。又诏褒叡,图其捍虎状于诸殿,命高允为之赞。京都士女謟称叡美,造新声而弦歌之,名曰《中山王乐》。诏班乐府,合乐奏之。

  初叡女妻李冲兄子延宾,次子又适赵国李恢之华。女之将行也,先入宫中,其礼略如公主、王女之仪。太后亲御太华殿,寝其女于别帐,叡与张祐侍坐,叡所亲及两李家丈夫妇人列于东西廊下。及车引,太后送过中路。时人窃谓天子、太后嫁女。叡之葬也,假亲姻义旧,衰绖缟冠送丧者千余人,皆举声恸泣以要荣利,时谓之义孝。叡既贵,乃言家本太原晋阳,遂移属焉,故其兄弟封爵移以并州郡县。薨后,重赠叡父桥侍中、征西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武威王,谥曰定,追策叡母贾氏为妃,立碑于墓左。父子并葬城东,相去里余,迁洛后,更徙葬太原晋阳。

  子袭,字元孙。年十四,以父任擢为中散,仍总中部。叡薨,高祖诏袭代领都曹,为尚书令,领吏部曹、中部,如其品职,依典承袭。文明太后令曰:「都曹尚书曹百僚之首,民所具瞻。袭年少,智思未周,其都曹尚书令可权记,使闲习政事,后用不晚。」终太后世,宠念如初。袭王爵,例降为公。太后崩后,袭仍在高祖左右,然礼遇稍薄,不复关与时事。久之,出为镇西将军、秦州刺史,又转并州刺史。十七年,舆驾诣洛,路幸其治,供帐粗办,境内清静,高祖颇嘉之。而民庶多为立铭,置于大路,虚相称美,或曰袭所教也。高祖闻而问之,对不以实,因是面被责让,尚书奏免其官,诏唯降号二等。二十年,以事为中尉所纠,会赦免,语在《常景传》。景明二年卒,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质。

  子忻,袭爵,为太尉、汝南王悦记室参军。建义初,河阴遇害,赠散骑常侍、安北将军、肆州刺史,谥曰穆。

  子子暄,袭爵。武定末,齐州骠骑府功曹参军。齐受禅,例降。

  忻弟诞,字永安。龙骧将军、正平太守。亦于河阴遇害,赠抚军将军、并州刺史。

  子希云,举季才,早亡。

  诞弟殖,字永兴。司空城局参军。

  子祖干,司徒行参军,并州刺史。

  殖弟永业,司空参军事。

  袭弟椿,字元寿。少以父任拜秘书中散,寻以父忧去职。后除羽林监、谒者仆射,母丧解任。正始初,拜中散,出为太原太守,加镇远将军,坐事免。椿僮仆千余,园宅华广,声妓自适,无乏于时。或有劝椿仕者,椿笑而不答。雅有巧思,凡所营制,可为后法。由是正光中,元叉将营明堂、辟雍,欲征椿为将作大匠,椿闻而以疾固辞。

  孝昌中,尔朱荣既据并肆,以汾州胡逆,表加椿征虏将军、都督,慰劳汾胡。汾胡与椿比州,服其声望,所在降下。事宁,授右将军、太原太守。以预立庄帝之劳,封辽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寻转封真定县开国侯,食邑七百户。除持节、本将军、华州刺史。寻转使持节、散骑常侍、殷州刺史。元晔立,除都官尚书,固辞不拜。永熙中,行冀州事。寻除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瀛州刺史。

  时有风雹之变,诏书广访谠言,椿乃上疏曰:「伏奉诏书,以风雹厉威,上动天睠,访谠辞于百辟,诏舆诵于四海。宸衷恳切,备在丝纶,祗承兢感,心焉靡厝。伏惟陛下启箓应期,驭育万物,承缀旒之艰运。纂纤丝之危绪,忘餐日昃,求衣未明,俾上帝下临,愍兹荼蓼,永济沟壑。而沧浪降戾,作害中秋。上帝照临,义不虚变。窃惟风为号令,皇天所以示威;雹者气激,阴阳有所交诤。殆行令殊节,舒急脸中之所致也。昔澍雨千里,实缘教祀之诚;炎精三舍,宁非善言之力。谴不空发,征岂谬应,谁谓盖高,实符人事。伏愿陛下留心曲览,垂神远察,礼贤登士,博举审官,擢申滞怨,振穷省役。使夫滋水没川之彦,毕居朝右;仪表丹青之位,未或虚加。圜土绝五毒之民,揆日息千门之费。岩岩廊署,无不遇之士;忪忪茕独,荷酒帛之恩。则物见昭苏,人如休泰,徐奏《薰风》之曲,无论《鸿雁》之歌,岂不天人幸甚,鬼神咸抃?」

  椿性严察,下不容奸,所在吏民,畏之重足。天平末,更满还乡。初椿于宅构起事,极为高壮。时人忽云:「此乃太原王宅,岂是王太原宅。」椿往为本郡,世皆呼为王太原。未几,尔朱荣居椿之宅,荣封太原王焉。至于齐献武王之居晋阳,霸明所在,人士辐凑。椿礼敬亲知,多所拯接。后以老病,遂辞疾客居赵郡之西鲤鲁祠山。兴和二年春卒,时年六十二。赠使持节、都督冀瀛二州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太尉公、冀州刺史,谥曰文恭。及葬,齐献武王亲自吊送。

  椿妻钜鹿魏悦之次女,明达有远操,多识往行前言。随夫在华州,兄子建在洛遇患,闻而星夜驰赴。肤容亏损,亲类叹尚之。尔朱荣妻北乡郡长公主深所礼敬。永安中,诏以为南和县君。内足于财,不以华饰为意。抚兄子收情同己子,存拯亲类,所在周洽。椿名位终始,魏有力焉。元象中座,赠钜鹿郡君。椿无子,以兄孙叔明为后。叔明,太尉参军事、仪同开府祭酒。死于晋阳,无子,以弟子暄为后。

  叡弟谌,字厚诚。为给事中、安南将军、祠部尚书,赐爵上党公。加散骑常侍,领太史事。例降为侯。迁太常卿。出为持节、安东将军、兗州刺史。还,除光禄大夫,卒于官。赠帛五十匹。

  子翔,字元凤。少以聪敏循良,诏充内侍。自太和初,与李冲等奏决庶事,迄于十六年,赏赐前后累千万。是时政事多决于文明太后,后好细察,而翔恭谨慎密,甚被知任。迁洛,兼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左丞。袭爵,迁辅国将军、太府少卿。出为济州刺史,卒,赠大将军、肆州刺史。

  子超,袭。超,字和善。奉朝请、并州治中。超爱好人物,轻财重义。性豪华,能自奉养,每食必穷水陆之味。年三十四卒。

  子景览,袭。武定中,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齐受禅,列降。

  景览弟景招,开府集曹参军。

  超弟穆,字思泰。元象中,上党太守。卒。

  穆弟绰,字思和,员外散骑侍郎。上党王天穆以为北道行台郎中。尔朱荣代天穆为大行台,仍为吏部郎。以预奉庄帝之勋,封猗氏县开国侯,邑五百户。永安末,除征西将军、豳州刺史,不之任。元晔立,转除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兴和中卒。

  绰弟爽,司徒中兵参军。

  谌弟魏诚,为东宫学生,拜给事中,赐爵中都侯,加龙骧将军。卒,赠安南将军、冀州刺史,谥曰恭。

  子静,字元安,少有公干。拜中散,袭爵,例降为伯。除员外郎、羽林监、兼尚书郎。以明法除廷尉评。转游击将军,加冠军将军、岐州刺史。赵郡王谧虐害,城民怨叛,诏静以驿慰喻,咸即降下。以奉使称旨,赐帛五百匹。除赵郡太守,以母老固辞不拜。又授征虏将军、廷尉少卿,有当官之称。坐公事左迁中散大夫,以母忧去职。孝昌初,诏兼廷尉卿,寻行定州事,并固辞不起。二年夏,除长兼廷尉卿,寻行定州事。至冬病卒,年五十七。赠抚军将军、并州刺史,谥曰贞。无子,以从子伯豫为后。伯豫,袭爵。武定中,冀州开府录事参军。齐受禅,列降。

  魏诚弟亮,字平诚。承明初,擢为中散。告沙门法秀反,迁冠军将军,赐爵永守侯,加给事中。出为安西将军、泰州刺史。后转陕州刺史,坐事免。卒于家。亮子洪寿,早卒。

  子元景,正光中许复先爵,降为伯。卒,无子。

  洪寿弟嶷,宇安寿。除奉朝请,稍迁中散大夫。以疾归乡里,前移居上党。年七十一卒。

  子夷,字景预。有文才,少工诗咏,知名于世。未官而卒。

  叡叔隆保,冠军将军、姑臧侯。卒,追赠安东将军、并州刺史,钜鹿公,谥曰靖。

  王仲兴,赵郡南栾人也。父天德,起自细微,至殿中尚书。仲兴幼而端谨,以父任早给事左右。太和中,殿内侍御中散、武骑侍郎、给事中。出入禁内十余年,转冗从仆射,犹参密近,为齐帅。从驾征新野有功,除折冲将军、屯骑校尉。又命率千余骑破贼于邓城。除振威将军、越骑校尉,赐帛千匹。

  高祖于马圈,自不豫、大渐迄于崩,仲兴颇预侍护。达鲁阳,世宗即位,转左中郎将,仍齐帅。及帝亲政,与赵修并见宠任,迁光禄大夫,领武卫将军。仲兴虽与脩并,面畏慎自退,不若脩之倨傲无礼。咸阳王禧之出奔也,当时上下微为骇震。世宗于乾脯山追仲兴驰入金墉城安慰。后与领军于劲共参机要,因自理马圈侍疾及入金墉之功,乞同元赏,遂封上党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自拜武卫及受封之日,加驾每临飨其宅。世宗游幸,仲兴常侍从,不离左右,外事得径以闻,百僚亦耸体而承望焉。兄可久,以仲兴故自散爵为徐州征虏府长史,带彭城太守。仲兴世居赵郡,自以寒微,云旧出京兆霸城,故为雍州大中正。

  尚书后以仲兴开国公,赏报过优。北海王详尝面启奏请降减,事久不决。可久在徐州,恃仲兴宠势,轻侮司马、梁郡太守李长寿,遂至忿诤。彭城诸沙门共相和解,未几,复有所竞。可久乃令僮仆邀殴长寿,遂折其胁。州以表闻。北海王详因百僚朝集,厉色大言曰:「徐州名籓,先帝所重,朝廷云何简用上佐,遂令致此纷纭,以彻荒外,岂不为国丑辱也!」众亦莫有应者。仲兴是后渐疏,不得径入左右。世宗乃下诏夺其封邑,出除平北将军、并州刺史。卒,赠安东将军、青州刺史。

  寇猛,上谷人也。祖父平城。猛少以姿干弃虎贲,稍迁羽林中郎。从高祖征南阳,以击贼不进免官。世宗践位,复叙用,爱其膂力,置之左右,为千牛备身,历转遂至武卫将军。出入禁中,无所拘忌。自以上谷寇氏,得补燕州大中正,而不能甄别士庶也。家渐富侈,宅宇高华,妾隶充溢。微荣弟侄,然不及茹皓、仲兴也。卒,赠平北将军、燕州刺史。

  赵修,字景业,赵郡房子人。父惠安,后名谧,都曹史,积劳补阳武令。修贵,追赠威烈将军、本郡太守,及葬,复赠龙骧将军、定州刺史。修本给事东宫,为白衣左右,颇有膂力。世宗践阼,仍充禁侍,爱遇日隆。然天性暗塞,不闲书疏,是故不参文墨。世宗亲政,旬月之间,频有转授,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镇东将军、光禄卿。每受除设宴,世宗亲幸其宅,诸王公卿士百僚悉从,世宗亲见其母。修能剧饮,至于逼劝觞爵,虽北海王详、广阳王嘉等皆亦不免,必致困乱。每适郊庙。修常骖陪。出入华林,恆乘马至于禁内。咸阳王禧诛,其家财货多赐高肇及修。

  修之葬父也,百僚自王公以下无不吊祭,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于京师为制碑铭,石兽、石柱皆发民车牛,传致本县。财用之费,悉自公家。凶吉车乘将百两,道路供给,亦皆出官。时将马射,世宗留修过之。帝如射宫,修又骖乘,略辂旒竿触东门而折。修恐不逮葬日,驿赴窆期,左右求从及特遣者数十人。修道路嬉戏,殆无戚容,或与宾客奸掠妇女裸观,从者噂沓喧哗,诟詈无节,莫不畏而恶之。是年,又为修广增宅舍,多所并兼,洞门高堂,房庑周博,崇丽拟于诸王。其四面邻居,赂入其地者侯天盛兄弟,越次出补长史、大郡。

  修起自贱伍,暴致富贵,奢傲无礼,物情所疾。因其在外,左右或讽纠其罪。自其葬父还也,旧宠小薄。初,王显祗附于修,后因忿阋,密伺其过,规陷戮之,而修过短,都不悛防。显积前后愆咎,列修葬父时路中淫乱不轨,女云与长安人赵僧扌剽谋匿玉印事。高肇、甄琛等构成其罪,乃密以闻。始琛及李冯等曲事于修,无所不至,惧相连及,争共纠摘,助攻治之。遂乃诏曰:「小人难育、朽棘不雕,长恶不悛,岂容抚养。散骑常侍、镇东将军、领扈左右赵修,昔在东朝,选充台皁,幼所经见,长难遗之。故纂业之初,仍引西禁。虽地微器陋,非所宜采;然识早念生,遂升名级。自蒙洗濯,凶昏日甚,骤佞荐憍,恩加轻慢。不识人伦之体,不悟深浅之方,陵猎王侯,轻触卿相,门宾巷士,拜叩不接,嚣气豪心,仍怀鄙塞。比听葬父,侈暴继闻。居京造宅,残虐徒旅。又张形势,妄生矫托,与雍州人赵僧檦等阴相传纳,许受玉印。不轨不物,日月滋甚。朕犹愍其宿隶,每加覆护,而擅威弄势,侏张不已。法家耳目,并求宪网,虽欲舍之,辟实难爽。然楚履既坠,江君俳徊;钟牛一声,东向改衅。修虽小人,承侍在昔,极辟之奏,欲加未忍。可鞭之一百,徙敦煌为兵。其家宅作徒即仰停罢。所亲在内者悉令出禁,朕昧于处物,育兹豺虎,顾寻往谬,有愧臣民,便可时敕申没,以谢朝野。」

  是日修诣领军于劲第,与之樗蒲,筹未及毕,而羽林数人相续而至,称诏呼之。修惊起随出,路中执引修马诣领军府。琛与显监决其罚,先具问事有力者五人更迭鞭之,占令必死。旨决百鞭,其实三百。修素肥壮,腰背博硕,堪忍楚毒,了不转动。鞭讫,即召驿马,促之令发。出城西门,不自胜举,缚置鞍中,急驱驰之。其母妻追随,不得与语。行八十里乃死。初于后之入,修之力也。修死后,领军于劲犹追感旧意,经恤其家,自余朝士昔相宗承者,悉弃绝之,示己之疏远焉。

  茹皓,字禽奇,旧吴人也。父让之,本名要,随刘骏巴陵王休若为将,至彭城。是时南土饥乱,遂寓居淮阳上党。皓年十五六,为县金曹吏,有姿貌,谨惠。南徐州刺史沈陵见而善之,自随入洛阳,举充高祖白衣左右。

  世宗践祚,皓侍直禁中,稍被宠接。世宗尝拜山陵,路中欲引与同车,皓奋衣将升,黄门侍郎元匡切谏乃止。及世宗亲政,皓眷赉日隆。又以马圈之劳,当拟补员外将军。时赵修亦被幸,妒害之,求出皓为外守。皓亦虑见危祸,不乐内官,遂超授濮阳太守,加厉威将军。其父因皓讼理旧勋,先除兗州阳平太守,赐以子爵。父子剖符名邦,郡境相接,皓忻然于去内,不以疏外为戚。及赵修等败,竟获全免。虽起微细,为守乃清简寡事。世宗幸鄴讲武,皓启求朝趋,解郡,授左中郎将,领直阁。宠待如前。皓既宦达,自云本出雁门,雁门人谄附者乃因荐皓于司徒,请为肆州大中正。府、省以闻,诏特依许。迁骠骑将军,领华林诸作。皓性微工巧,多所兴立。为山于天渊池西,采掘北邙及南山佳石。徙竹汝颍,罗莳其间;经构楼馆,列于上下。树草栽木,颇有野致。世宗心悦之,以时临幸。迁冠军将军、仍骁骑将军。

  皓贵宠日升,关与政事。太傅、北海王详以下咸祗惮附之。皓弟年尚二十,擢补员外郎。皓娶仆射高肇从妹,于世宗为从母。迎纳之日,详亲诣之,礼以马物。皓又为弟聘安丰王延明妹,延明耻非旧流,不许。详劝强之云:「欲觅官职,如何不与茹皓婚姻也?」延明乃从焉。皓颇敏慧,折节下人。而潜自经营,阴有纳受,货产盈积。起宅宫西,朝贵弗之及也。是时世宗虽亲万务,皓率常居内,留宿不还,传可门下奏事。未几,转光禄少卿,意殊不已,方欲陈马圈从先帝之劳,更希进举。

  初,脩、皓之宠,北海王详皆附纳之。又直阖将军刘胄本为详所荐,常感详恩,密相承望,并共来往。高肇素疾诸王,常规陷害,既知详与皓等交关相昵,乃构之世宗,云皓等将有异谋。世宗乃如中尉崔亮令奏皓、胄、常季贤、陈扫静四人擅势纳贿及私乱诸事,即日执皓等皆诣南台。翌日,奏处罪,其晚就家杀之。皓妻被发出堂,哭而迎皓。皓径入哭别,食椒而死。

  皓子怀朗,仕至南青州刺史。兴和初,以罪赐死,子侄徙边。

  胄,字元孙,河间人。始为北海王详所举。六辅时,出守本郡,与皓俱赴鄴宫讲武,亦自乞留。至洛,久不叙用。详又为启,晚乃拜将军直阖。

  季贤起于主马,世守初好骑乘,因是获宠。位至殿中将军、司药丞,仍主厩闲。与茹皓通知庶事,势望渐隆。引其兄为朝请、直寝,娶武昌王鉴妹。季贤又将娶洛州刺史元拔女,并结托帝戚以为荣援云。

  扫静、徐义恭,并彭城旧营人。扫静能为世宗典栉梳,义恭善执衣服,并以巧便,旦夕居中,爱幸相侔,官叙不异。扫静妻,义恭姊也,情相遗薄,室家不谐。义恭恆忿恨之,亲经世宗,诉其欺侮。世宗以其左右,两护之。二人皆承奉茹皓,亦并加接眷,而扫静偏为亲密,与皓常在左右,略不归休。皓败,扫静亦死于家。义恭小心谨慎,谦退少语。皓等死后,弥见幸信,长侍左右,典掌秘密。世宗不豫,义恭昼夜扶侍,崩子怀中。灵太后临政,义恭谄附元叉,又有淫宴,多在其宅。为尝药次御,出为东秦州刺史。建义后,历内外显职。武定初,卒于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赵邕,字令和,自云南阳人。洁白明髭眉,晓了恭敏。司空李冲之贵宠也,邕以少年端谨,出入其家,颇给按磨奔走之役。冲亦深加接念,令与诸子游处。人有束带谒于冲者,时托之以自通。高祖太和中,给事左右,至殿中监。世宗即位及亲政,犹居本任。微与赵脩结为宗援,然亦不甚相附也。邕稍迁至殿中将军,犹带监职。

  邕父怡,太和中历郢州刺史,停家久之,以邕宠召拜太常少卿。寻为荆州大中正,出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怡乃致其母丧,葬于宛城之南,赵氏旧墟。以老乞解州任,迁拜光禄大夫,转金紫光禄。卒,赠镇东将军、相州刺史。

  世宗每出入郊庙,脩恆以常侍、侍中陪乘,而邕兼奉车都尉,执辔同载。时人窃论,号为「二赵」。以赵出南阳,徙属荆,邕转给事中、南阳中正,以父为荆州大中正,乃罢。转长兼散骑侍郎、领左右、直长,出入禁中。复为荆州大中正。邕弟尚,中书舍人,出除南阳太守。怡辞荆州也,尚求解郡,与父俱还。未至于京师,逆除步兵校尉。邕祖岳旧葬代京,丧自平城民还葬南阳,赠平远将军、青州刺史。

  世宗崩,邕兼给事黄门,俄转太府卿。出除平北将军、幽州刺史。在州贪纵。与范阳卢氏为婚,女父早亡,其叔许之,而母不从。母北平阳氏携女至家藏避规免。邕乃拷掠阳叔,遂至于死。阳氏诉冤,台遣中散大夫孙景安研检事状,邕坐处死,会赦得免,犹当除名。自理经年,临淮王彧时为廷尉,久不断决。孝昌初卒。

  侯刚,字乾之,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也。本出寒微,少以善于鼎俎,进饪出入。久之,拜中散,累迁冗从仆射、尝食典御。世宗以其质直,赐名刚焉。稍迁奉车都尉、右中郎将、领刀剑左右,加游击将军、城门校尉。迁武卫将军,仍领典御,又加通直散骑常侍。诏曰:「太和之季,蚁寇侵疆,先皇于不豫之中,命师出讨。抚戎暴露,触御乖和,朕属当监国,弗获随侍,而左右服事,唯藉忠勤。刚于违和之中,辛勤行饪。追远录诚,宜先推叙。其以刚为右卫大将军。」后领太子中庶子。

  世宗崩,刚与侍中崔光迎肃宗于东宫。寻除卫尉卿,封武阳县开国侯,邑千二百户。俄为侍中、抚军将军、恆州大中正。迁卫将军,表让侍中,诏不许。进爵为公,以给侍之劳,加赏散伯。熙平初,除左卫将军,余官如故。侍中游肇出为相州。刚言于灵太后曰:「昔高氏擅权,游肇抗衡不屈,先帝所知,四海同见,而出牧一籓,未尽其美,宜还引入,以辅圣主。」太后善之。刚宠任既隆,江阳王继、尚书长孙徐皆以女妻其子。司空、任城王澄以其起田膳,宰颇窃侮之,云:「此近为我举食。」然公坐对集,敬遇不亏。

  后刚坐掠杀试射羽林,为御史中尉元匡所弹,廷尉处刚大辟。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言于灵太后,侯刚历仕前朝,事有可取,纤芥之疵,未宜便致于法。灵太后乃引见廷尉卿裴延俊、少卿袁翻于宣光殿,问曰:「刚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律文不坐。卿处其大辟,竟何所依?」鄱对曰:「案律邂逅不坐者,谓情理已露,而隐避不引,必须棰挞,取其款言,谓挝挞以理之类。至于此人,问则具首。正宜依犯结案,不应横加棰朴。兼刚口唱打杀,挝筑非理,本有杀心,事非邂逅。处之大辟,未乖宪典。」太后曰:「卿等且还,当别有判。」于是令曰:「廷尉执处侯刚,于法如猛。刚既意在为公,未宜便依所执。但轻剿民命,理无全舍,可削封三百户,解尝衣典御。」刚于是颇为失意。刚自太和进食,遂为典御,历两都、三帝、二太后,将三十年,至此始解。未几,加散骑常侍。御史中尉元匡之废也,太后访代匡者,刚为太傅、清河王怿所举,遂除车骑将军,领御史中尉,常侍、卫尉如故。

  及领军元叉执政擅权,树结亲党,刚长子,叉之妹夫,乃引刚为侍中、左卫将军,还领尚食典御,以为枝援。俄加车骑大将军、领左右,复前削之封。寻加仪同,复领御史中尉。刚启军旅稍兴,国用不足,求以封邑俸粟赈给征人,肃宗许之。孝昌元年,除领军,余官如故。初元叉之解领军也,灵太后以叉腹心尚多,恐难卒制,故权以刚代之,示安其意。寻出为散骑常侍、冀州刺史、将军、仪同三司,刚行在道,诏曰:「刚因缘时会,恩隆自久。擢于凡品,越升显爵。往以微勤,赏同利建,宠灵之极,超绝夷等。曾无犬马识主之诚,方怀枭镜返噬之志。与权臣元叉婚姻朋党,亏违典制,长直禁中,一出一入,迭为奸防。又与刘腾共为心膂,间隔二宫,逼胁内外。且位居绳宪,纠察是司,宜立格言,势同鹰隼。方严楚挞,枉服贞良,专任凶威,以直为曲。不忠不道,深暴民听;附下罔上,事彰幽显。莫大之罪,难从宥原,封爵之科,理宜贬夺。可征虏将军,余悉削黜。刚终于家。永安中,赠司徒公。

  刚长子详,自奉朝请,稍迁通直散骑侍郎、冠军将军、主衣都统。刚以上谷先有侯氏,于是始家焉。正光中,又请以详为燕州刺史,将军如故,欲为家世之基。寻进后将军。五年,拜司徒左长史,领尝药典御、燕州大中正。兴和中,骠骑将军、殷州刺史。还朝,久而卒。

  郑俨,字季然,荥阳人。容貌壮丽。初为司徒胡国珍行参军,因缘为灵太后所幸,时人未之知也。迁员外散骑侍郎、直后。灵太后废,萧宝夤西征,以俨为开府属。孝昌初,太后反政,俨请使还朝,复见宠待。拜谏议大夫、中书舍人,领尝食典御。昼夜禁中,宠爱尤甚。俨每休沐,太后常遣阉童随侍,俨见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与徐纥俱为舍人。俨以纥有智数,仗为谋主;纥以俨宠幸既盛,倾身承接。共相表里,势动内外。城阳王徽微与之合,当时政令归于俨等。迁通直郎、散骑常侍、平东将军、武卫将军、华林都将、右卫将军、散骑常侍、中军将军、中书令、车骑将军,舍人、常侍如故。肃宗崩,事出仓卒,天下咸言俨计也。尔朱荣举兵向洛,以俨、纥为辞。荣副京师,俨走归乡里。俨从兄仲明先为荥阳太守,至是,俨与仲明欲据郡起众。寻为其部下所杀,与仲明俱传首洛阳。子文宽,从出帝殁关西。

  徐纥,字武伯,乐安博昌人也。家也寒微。纥少好学,有名理,颇以文词见称。察孝廉,对策上第,高祖拔为主书。世宗初,除中书舍人。谄附赵脩,迁通直散骑侍郎。及脩诛,坐党徙枹罕。虽在徒役,志气不挠。故事,捉逃役流兵五人,流者听免,纥以此得还。久之,复除中书舍人。太傅、清河王怿又以文翰侍之。及领军元叉之害怿也,出为雁门太守。纥称母老,解郡还乡。至家未几,寻入洛,饰貌事叉,大得叉意。及叉父继西镇潼豢,以纥为从事中郎。寻以母忧归乡里。

  灵太后反政,以纥曾为怿所顾待,复起为中书舍人。纥又曲事郑俨,是以特被信任,俄迁给事黄门侍郎,仍领舍人,总摄中书门下之事,军国诏命,莫不由之。时有急速,令数友执笔,或行或卧,人别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虽无雅裁,亦可通情。时黄门侍郎太原王遵业、琅雅王诵并称文学,亦不免为纥秉笔,求其指授。寻加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黄门、舍人如故。

  纥机辩有智数。当公断决,终日不以为劳。长直禁中,略无休息。时复与沙门讲论,或分宵达曙,而心力无怠,道俗叹服之。然性浮动,慕权利,外似謇正,内实谄谀。时豪胜己,必相陵驾;书生贫士,矫意礼之。其诡态若此,有识鄙薄焉。

  纥既处腹心,参断机密,势倾一时,远近填凑。与郑俨、李神轨宠任相亚,时称徐郑焉。然无经国大体,好行小数,说灵太后以铁券间尔朱荣左右,荣知,深以为憾,启求诛之。荣将入洛,既克河梁,纥矫诏夜开殿门,取骅骝御马十匹,东走兗州。纥弟献伯为北海太守,献伯弟季彦先为青州长史,纥使人告之,亦将家南走。羊侃时为太山太守,纥往投之,说侃令举兵。侃从之,遂聚兵反,共纥围兗州。孝庄初,遣侍中于晖为行台,与齐献武王督诸军讨之。纥虑不免,说侃请乞师于萧衍。侃信之,遂奔衍。文笔驳论数十卷,多人遗落,时或存于世焉。

  史臣曰。阙

  列传阉官第八十二

  宗爱仇洛齐段霸王琚赵黑孙小张宗之剧鹏张祐抱嶷王遇苻承祖王质李坚田秦松白整刘腾贾粲杨范成轨王温孟鸾平季封津刘思逸

  夫宫腐之族,置于阍寺,取则天象,事历百王。身乖全品,任事宫掖,亲由亵狎,恩生趋走,便僻俯仰,当宠擅权。斯则伊戾、竖刁因而祸两国,石显、张让所以翦二京也。岂非形质既亏,生命易忽,譬之胥靡,不惧登高。此亦苟且之事,由变不已也。王者殷鉴,宜改往辙,而后庭婉娈游宴之地,椒壶留运,终见任使。巧佞由之而自达,权幸俄然而复归。斯盖其由来远矣,非一朝一世也。

  魏氏则宗爱杀帝害王,刘腾废后戮相,其间窃官爵,盗财贿,乘势使气为朝野之患者,何可胜举。今谨录其尤显焉。

  宗爱,不知其所由来,以罪为阉人,历碎职至中常侍。正平元年正月,世祖大会于江上,班赏群臣,以爱为秦郡公。

  恭宗之监国也,每事精察。爱天性险暴,行多非法,恭宗每衔之。给事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等任事东宫,微为权势,世祖颇闻之。二人与爱并不睦。为惧道盛等案其事,遂构告其罪。诏斩道盛等于都街。时世祖震怒,恭宗遂以忧薨。

  是后,世祖追悼恭宗,爱惧诛,遂谋逆。二年春,世祖暴崩,爱所为也。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吴兴公和疋、侍中太原公薛提等秘不发丧。延、疋二人议以高宗冲幼,欲立长子,征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高宗有世嫡之重,不可废所宜立而更求君。延等犹豫未决。爱知其谋。始爱负罪于东宫,而与吴王余素协,乃密迎余自中宫便门入,矫皇后令征延等。延等以爱素贱,弗之疑,皆随之入。爱先使阉竖三十人持仗于宫内,及延等入,以次收缚,斩于殿堂。执秦王翰,杀之于永巷而立余。余以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

  爱既立余,位居元辅,录三省,兼总戎禁,坐召公卿,权恣日甚,内外惮之。群情咸以为爱必有赵高、阎乐之祸,余疑之,遂谋夺其权。爱愤怒,使小黄门贾周等夜杀余,事在《余传》。高宗立,诛爱、周等,皆具五刑,夷三族。

  仇洛齐,中山人,本姓侯氏。外祖父仇款,始出冯翊重泉。款,石虎末徙鄴南枋头,仕慕容暐为乌丸护军、长水校尉。生二子,长曰嵩,小曰腾。嵩仕慕容垂,迁居中山,位殿中侍御史。嵩有二子,长曰广,小曰盆。洛齐生而非男,嵩养为子,因为之姓仇。

  初嵩长女有姿色,充冉闵宫闱,闵破,入慕容俊,又转赐卢豚。生子鲁元,有宠于世祖,而知外祖嵩已死,唯有三舅,每言于世祖,世祖为访其舅。是时东方罕有仕者,广、盆皆不乐入平城,洛齐独请行,曰:「我养子,兼人道不全,当为兄弟试祸福也。」乃乘驴赴京。鲁元候知将至,结从者百余骑,迎于桑乾河,见而下拜,从者亦同致敬。入言于世祖,世祖问其才用所宜,将授之以官。鲁元曰:「臣舅不幸生为阉人,唯合与陛下守宫闱耳。」而不言其养子。世祖矜焉,赐以奴马,引见。寻拜武卫将军,俄而赐爵文安子,稍迁给事黄门侍郎。

  魏初禁网疏阔,民户隐匿漏脱者多。东州既平,绫罗户民乐葵因是请采漏户,供为纶绵。自后逃户占为细茧罗谷者非一。于是杂、营户帅遍于天下,不属守宰,发赋轻易,民多私附,户口错乱。不可检括。洛齐奏议罢之,一属郡县。

  从平凉州,以功超迁散骑常侍,又加中书令、宁南将军、进爵零陵公。拜侍中、平远将军、冀州刺史,为内都大官。兴安二年卒,谥曰康。

  养子俨,袭。柔和敦敏,有长者风。太和中,为虎牢镇将。初洛齐贵盛之后,广、盆坐他事诛,世祖以其非仇氏子,不与焉。还取侯家近属,以俨为子。后欲还本。而广有女孙配南安王桢,生章武王彬,即中山王英弟也。仇妃闻而请俨曰:「由我仇家富贵至此,奈何一旦孤背恩养也!」桢时在内都主司品臣,俨隶于桢,畏惮之,遂不敢。九年卒,谥曰静。子振,袭。稍迁至中坚将军、长水校尉。广、盆并善营产业,家于中山,号为巨富,子孙仕进至州主簿。腾曾孙俊,位至龙骧将军、骁骑将军、乐平男。

  段霸,雁门原平人。父乾,慕容垂广武令。太祖初遣骑略地至雁门,霸年幼见执,因被宫刑。乾寻率乡部归化云中。

  霸少以谨敏见知,稍迁至中常侍、中护军将军、殿中尚书,领寿安少府,赐爵武陵公。出为安东将军、定州刺史。世祖亲考内外,朋明黜陟。前定州治中张浑屯告霸前在定州浊货贪秽,便道致财,归之乡里。召霸定对,霸不首引。世祖以霸近臣而不尽实,由此益怒,欲斩之。恭宗进请,遂免霸为庶人。

  霸从弟,雍州别驾。兄弟诸从遂世居广武城,修饰有士风。

  王琚,高平人,自云本太原人。高祖始,晋豫州刺史。琚以泰常中被刑入宫禁,小心守节,久乃见叙用。稍迁为礼部尚书,赐爵广平公,加宁南将军。高祖以琚历奉先朝,志在公正,授散骑常侍。后为侍中、征南将军、冀州刺史,假广平王。征还,进为征南将军,进爵高平王,侍中如故,遣还冀州。高祖、文明太后东巡冀州,亲幸其家,存问周至。还京,以其年老,拜散骑常侍,养老于家。前后赐以车马衣服杂物不可称计。后降爵为公,扶老自平城从迁洛邑。高祖以其朝旧,遣左右劳问之。琚附表自陈初至家多乏,蒙赐帛二百匹。常饮牛乳,色如处子。太和二十年冬卒,时年九十。赠征南将军、冀州刺史,谥曰靖。

  养子寄生,未袭而亡。子盖海,袭祖琚爵。初琚年七十余,赐得世祖时宫人郭氏,本钟离人,明严有母德,内外妇孙百口,奉之肃若严君,家内以治。盖海官至青州乐陵太守。

  赵黑,字文静,初名海,本凉州隶户。自云其先河内温人也,五世祖术,晋末为平远将军、西夷校尉,因居酒泉安弥县。

  海生而凉州平,没入为阉人,因改名为黑。有容貌,恭谨小心。世祖使进御膳,出入承奉,初无过行。迁侍御,典监藏,拜安远将军,赐爵睢阳侯。转选部尚书,能自谨厉,当官任举,颇得其人。加侍中,进爵河内公。

  显祖将传位京兆王子推,访诸群臣,百官唯唯,莫敢先言者,唯源贺等词义正直,不肯奉诏。显祖怒,变色,复以问黑。黑曰:「臣愚无识,信情率意。伏惟陛下春秋始富,如日方中,天下说其盛明,万物怀其光景,元元之心,愿终万岁。若圣性渊远,欲颐神味道者,臣黑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显祖默然良久,遂传祚于高祖。

  黑得幸两宫,禄赐优厚。是时尚书李€亦有宠于显祖,与黑对绾选部。€奏中书侍郎崔鉴为东徐州,北部主书郎公孙处显为荆州,选部监公孙蘧为幽州,皆曰有能也,实有私焉。黑疾其亏乱选体,遂争于殿庭曰:「以功授官,因爵与禄,国之常典。中书侍郎、尚书主书郎、诸曹监,勋能俱立,不过列郡,今€皆用为方州,臣实为惑。」显祖疑之,曰:「公孙蘧且止。」蘧最为€厚,于是黑与€遂为深隙。€竟列黑为监藏时多所截没。先是法禁宽缓,百司所典,与官并食,故多所损折。遂黜为门士。黑自以为诉所陷,叹恨终日,废寝忘食,规报前怨。逾年,还入为侍御、散骑常侍、侍中、尚书左仆射,复兼选部如昔。黑告€专恣,€遂出为徐州。及其将获罪也,黑构成以诛之。然后食甘寝安,志在于职事。

  出为假节、镇南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进爵为王。克己清俭,忧济公私。时有人欲行私赂,黑曰:「高官禄厚,足以自给,卖公营私,本非情愿。」终无所纳。高祖、文明太后幸中山,闻之,赐帛五百匹、谷一千五百石。转冀州刺史。」太和六年秋薨于官。诏赐绢四百五十匹、谷一千斛、车牛二十乘,致柩至都。追赠司空公,谥曰康。黑养族弟赵奴第四子炽为后。

  炽,字贵乐。初为中散,袭黑爵,后降为公。官至扬州安南府长史,加平远将军。元嵩之死寿春也,炽处分安辑,微有声称。神龟中卒,赠光州刺史。黑为定州,与炽纳钜鹿魏干女,有二子。

  长子揆,字景则。袭父侯爵,官至乐陵太守。卒,赠左将军、沧州刺史。揆弟俊之,字仲彦,轻薄无行。为给事中,转谒者仆射,为刘腾养息。犹以阉官余资,赂遗权门,频历显官而卒。

  孙小,字茂翘,咸阳石安人。父瓚,姚泓安定护军。为赫连屈丐所侵,人怀危惧,亡奔者相属,瓚独率众拒守,见杀。小没入宫刑。会魏平统万,遂徙平城,内侍东宫。以聪识有智略称。

  未几,转西台中散,每从征伐,屡有战功,多获赏赐。世祖幸瓜步,虑有北寇之虞,乃加小左卫将军,赐爵泥阳子,除留台将军。车驾还都,迁给事中,绾太仆曹。乃请父瓚赠谥,求更改葬,诏赠振威将军、秦州刺史、石安县子,谥曰戴。转小领驾部,课理有方,畜牧蕃息。出为冠军将军、并州刺史,进爵中都侯,州内四郡百余人诣阙颂其政化。后迁冀州刺史,声称微少于前。然所有清约,当时牧伯无能及也。性颇忍酷,所养子息。驱驰鞭挞,视如仇雠。小之为并州,以郭祚为主簿,重祚门才,兼任之以书记,时人多之。

  张宗之,字益宗,河南巩人,家世寒微。父孟舒,刘裕西征,假洛阳令。及宗之贵幸,高宗赠孟舒平南将军、洛州刺史、巩县侯,谥曰贞。

  初缑氏宗文邕聚党于伊阙谋反,逼胁孟舒等。文邕败,孟舒走免,宗之被执入京,充腐刑。以忠厚谨慎,擢为侍御中散,赐爵巩县侯,遂历右将军,中常侍,仪曹、库部二曹尚书,领中秘书,进爵彭城公。出为散骑常侍、宁西将军、东雍州刺史。以在官有称,入为内都大官。出除散骑常侍、镇东将军、冀州刺史。又例降为侯。太和二十年卒,年六十九,赠建节将军、怀州刺史,谥曰敬。

  宗之兄鸾旗,中书侍郎、东宫中庶子,兼宿卫给事。加宁远将军,赐爵洛阳男。转殿中给事。出为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泾州刺史,进爵为侯。复为殿中给事、中常侍。卒,赠洛州刺史,谥曰靖。

  始宗之纳南来殷孝祖妻萧氏,刘义隆仪同三司思话弟思度女也,多悉妇入仪饰故事。太和中,初制六宫服章,萧被命在内预见访采,数蒙赐赉。萧兄子超业,后名彦,幼随姑入国。娶李洪之女,赖其给赡以自济。历位太尉长史、武卫将军、齐州刺史、散骑常侍、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彦时来往萧宝夤,致敬称名,呼之为尊。彦于河阴遇害,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

  子百年,西河太守。

  宗之养兄子袭绍爵。袭,字子业。高祖初,除主文中散,稍迁员外郎,京兆王大农。久之,除义阳太守,为司空刘腾谘议参军、散骑常侍、平东将军、光禄大夫。太昌初卒,年七十七。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子颢,邵郡太守。卒,赠荆州刺史。颢弟璟,中散大夫。璟弟玮,武定中,豫州征西府长史。诸中官皆世衰,唯赵黑及宗之后,家僮数百,通于士流。

  剧鹏,高阳人。粗览经史,闲晓吏事。与王质等俱充宦官,性通率,不以阍阉为耻。文明太后时,亦见眷遇,为给事中。高祖迁洛,常为宫官,事幽后。后之惑萨菩萨也,鹏密谏止之,不从,遂发愤而卒。

  兄买奴,亦为宦者。历位幽州刺史。才志远不及鹏。

  是时有李丰之徒数人,皆被眷宠,出入禁闱,并致名位,积赀巨万,第宅华壮。文明太后崩后,乃渐衰矣。

  张祐,字安福,安定石唐人。父成,扶风太守。世祖末,坐事诛,祐充腐刑。积劳至曹监、中给事,赐爵黎阳男。稍迁散骑常侍,都绾内藏曹。时文明太后临朝,中官用事。祐以左右供承合旨,宠幸冠诸阉官,特迁为尚书,加安南将军,进爵陇东公,仍绾内藏曹。未几,监都曹,加侍中,与王叡等俱入八议。太后嘉其忠诚,为造甲宅。宅成,高祖,太后亲率文武往燕会焉。拜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尚书左仆射,进爵新平王,受职于太华庭,备威仪于宫城之南,观者以为荣。高祖、太后亲幸其宅,飨会百官。祐性恭密,出入机禁二十余年,未曾有过。则是特被恩宠,岁月赏赐,家累巨万。与王质等十七人俱赐金券,许以不死。太和十年薨,时牟四十九。高祖亲临之,诏鸿胪典护丧事。赐帛千匹,赠征南大将军、司空公,谥曰恭。葬日,车驾亲送出郊。

  祐养子显明,后名庆,少历内职。有姿貌,江阳王继以女妻之。袭爵,降为陇东公,又降为侯。迁洛,废替二十余年,虚爵而已。

  熙平初,为员外常侍、兼卫尉少卿。以元叉姊婿,故越次而授焉。神龟二年冬,灵太后为肃宗采名家女,庆女入充世妇,未几为嫔,即叉甥也。正光三年,正少卿,寻出为将军、高平镇将。卒,子迥洛袭。

  抱嶷,字道德,安定石唐人,居于直谷。自言其先姓杞,汉灵帝时杞匡为安定太守,董卓时,惧诛,由是易氏,即家焉。无得而知也。幼时,陇东人张乾王反叛,家染其逆。及乾王败,父睹生逃逸得免,嶷独与母没内京都,毅力为宦人。小心慎密,恭以奉上,沉迹冗,经十九年。后以忠谨被擢,累迁为中常侍、安西将军、中曹侍御、尚书,赐爵安定公。

  自总纳言,职当机近,诸所奏议,必致抗直。高祖、文明太后嘉之,以为殿中侍御,尚书领中曹如故,以统宿卫。俄加散骑常侍。高祖、太后每出游幸,嶷多骖乘,入则后宫导引。太后既宠之,乃征其父睹生,拜太中大夫,赏赐衣马。睹生将还,见于皇信堂。高祖执手谓之曰:「老人归途,几日可达,好慎行路。」太和十二年,迁都曹,加侍中、祭酒,尚书领中曹、侍御。后降爵为侯。睹生卒,赠秦州刺史,谥曰靖。赐黄金八十斤、缯彩及绢八百匹,以供丧用,并别使劳慰。加嶷大长秋卿。嶷老疾,请乞外禄,乃以为镇西将军、泾州刺史,特加右光禄大夫。将之州,高祖饯于西郊乐阳殿,以御白羽扇赐之。十九年,被诏赴洛,以刺史从驾南征,常参侍左右。以嶷耆旧,每见劳问,数追称嶷之正直。命乘马出入行禁之间,与司徒冯诞同例。军回还州。

  自以故老前宦,为政多守往法,不能遵用新制。侮慢旧族,简于接礼。天性酷薄,虽弟侄甥婿,略无存润。后数年,卒于州。先以从弟老寿为后,又养太师冯熙子次兴。嶷死后,二人争立。嶷妻张氏致讼经年,得以熙子为后。老寿亦仍陈诉,终获绍爵。次与还于本族,给奴婢三十口。嶷前后赐赏奴婢牛马盖数百千,他物称是。

  老寿凡薄,酒色肆情。御史中尉王显奏言:「风闻前洛州刺史阴平子石荣、积射将军抱老寿恣荡非轨,易室而奸,臊声布于朝野,丑音被于行路,即摄鞫问,皆与风闻无差,犯礼伤化,老寿等即主。谨案:石荣籍贯兵伍,对隔宦流,处世无入朝之期,在生绝冠冕之望。遭时之运,逢非次之擢,以犬马延慈,簪履恩念,自微至贵,位阶方岳。不能怀恩感德,上酬天施,乃咎彰遐迩,向秽京墟。老寿种类无闻,氏姓莫纪,丐乞刑余之家,覆养阉人之室。蒙国殊泽,预班爵序,正宜治家假内,疑教诚闺庭。方恣其淫奸,换妻易妾。荣前在洛州,远迎老寿妻常氏,兵人千里,疲于道路。老寿同敝笱之在梁,若其原疑之无别,男女三人,莫知谁子。人事所未闻,鸟兽之不若。请以见事,免官付廷尉理罪,鸿胪削爵。」诏可。老寿妻常氏,万敌弟女也。老寿死后,收纪家业,稍复其旧,奴婢尚六七百人。三女并嫔贵室。为老寿祖父皆造碑铭,自洛就乡而建之。西方云,直谷出二贵人。

  石荣者,从主书稍进为州。自被劾后,遂便废顿。子长宣,武定中,南兗州刺史,与侯景反,伏法。

  王遇,字庆时,本名他恶,冯翊李润镇羌也。与雷、党、不蒙俱为羌中强族。自云其先姓王,后改氏钳耳,世宗时复改为王焉。自晋世已来,恆为渠长。父守贵,为郡功曹,卒。遇既贵,追赠安西将军、秦州刺史、澄城公。

  遇坐事腐刑,为中散,迁内行令、中曹给事中,加员外散骑常侍、右将军,赐爵富平子。迁散骑常侍、安西将军,进爵宕昌公。拜尚书,转吏部尚书,仍常侍。例降为侯。出为安西将军、华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幽后之前废也,遇颇言其过。及后进幸,高祖对李冲等申后无咎,而称遇谤议之罪。冲言:「果尔,遇合死也。」高祖曰:「遇旧人,未忍尽之,当止黜废耳。」遂遣御史驰驿免遇官,夺其爵,收衣冠,以民还私第。世宗初,兼将作大匠。未几,拜光禄大夫,复夺爵。

  废后冯氏之为尼也,公私罕相供恤。遇自以常更奉接,往来祗谒,不替旧敬,衣食杂物,每有荐奉。后皆受而不让。又至其馆,遇夫妻迎送谒伏,侍立执臣妾之礼。

  遇性巧,强于部分。北都方山灵泉道俗居宇及文明太后陵庙,洛京东郊马射坛殿,修广文昭太后墓园,太极殿及东西两堂、内外诸门制度,皆遇监作。虽年在耆老,朝夕不倦,跨鞍驱驰,与少壮者均其劳逸。又长于人事,留意酒食之间,每逢僚旧,具设肴果,觞膳精丰。然竞于荣利,趋求势门。赵脩之宠也,遇往还宗承,受敕为之监作第宅,增于本旨,笞击作人,莫不嗟怒。卒于官。初,遇之疾也,太傅、北海王与太妃俱往临问,视其危惙,为之泣下。其善奉诸贵,致相悲悼如此。赠使持节、镇西将军、雍州刺史,侯如故。

  始遇与抱嶷并为文明太后所宠,前后赐以奴婢数百人,马牛羊他物称是,二人俱号富室。

  遇养弟子厉,本郡太守。稍迁至右军将军,袭爵宕昌侯。产业有于遇时。

  苻承祖,略阳氐人也。因事为阉人,为文明太后所宠,自御厩令迁中部给事中、散骑常侍、辅国将军,赐爵略阳侯,兼典选部事,中部如故。转吏部尚书,仍领中部。高祖为造甲第,数临幸之。进爵略阳公,安南将军,加侍中,知都曹事。初太后以承祖居腹心之任,许以不死之诏。后承祖坐赃应死,高祖原之,削职禁锢在家,授悖义将军、佞浊子,月余遂死。

  王质,字绍奴,高阳易人也。其家坐事,幼下蚕室,颇解书学。为中曹吏、内典监。稍迁秘书中散,加宁朔将军,赐爵永昌子,领监御。迁为侍御给事,又领选部、监御二曹事,复特加前将军,进爵魏昌侯。转选部尚书,加员外散骑常侍。

  出为镇远将军、瀛州刺史。质在州十年,风化粗行,察奸纠慝,究其情状,民庶畏服之。而刑政刻峻,多所笞戮,号为威酷。高祖颇念其忠勤宿旧,每行留大故,冯司徒亡,废冯后,陆叡、穆泰等事,皆赐质以玺书,手笔莫不委至,同之戚贵。质皆宝掌以为荣。入为大长秋卿,未几而卒。

  李坚,字次寿,高阳易人也。高宗初,因事为阉人。文明太后临朝,稍迁至中给事中,赐爵魏昌伯。小心谨慎,常在左右,虽不及王遇、王质等,而亦见任用。高祖迁洛,转被委授,为太仆卿,检课牧产,多有滋息。世宗初,出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本州之荣,同于王质。所在受纳,家产巨万。值京兆王愉反于冀州,坚勒众征愉,为愉所破。代还,遇风疾,拜光禄大夫,数年卒。赠抚军将军、相州刺史,赗帛五百匹。以弟子昙景为后,袭爵魏昌伯,为羽林监、直后。

  秦松,不知其所由。太和末,为中尹,迁长秋卿,赐爵高都子。有罪免。世宗复其爵,起为光禄大夫,领中常侍。迁平北将军,领长秋卿。出为散骑常侍、安北将军、并州刺史。卒,赠大将军、肆州刺史,谥曰定。

  白整者,亦因事腐刑。少掌宫掖碎职,以恭敏著称,稍迁至中常侍。

  太和末,为长秋卿,赐爵云阳男。世宗封其妻王氏为云阳县君。卒,赠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刘腾,字青龙,本平原城民,徙属南兗州之谯郡。幼时坐事受刑,补小黄门,转中黄门。高祖之在悬瓠,腾使诣行所。高祖问其中事,腾具言幽后私隐,与陈留公主所告符协,由是进冗从仆射,仍中黄门。

  后与茹皓使徐兗,采召民女。及还,迁中给事,稍迁中尹、中常侍,特加龙骧将军。后为大长秋卿、金紫光禄大夫、太府卿。

  肃宗践极之始,以腾预在宫卫,封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是年,灵太后临朝,以与于忠保护之勋,除崇训太仆,加中侍中,改封长乐县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拜其妻时为钜鹿郡君,每引入内,受赏赍亚于诸主外戚。所养二子,为郡守、尚书郎。腾曾疾笃,灵太后虑或不救,迁卫将军、仪同三司,余官仍旧。后疾瘳。腾之拜命,肃宗当为临轩,会其日大风寒甚而罢,乃遣使持节授之。腾幼充宫役,手不解书,裁知署名而已。奸谋有余,善射人意。灵太后临朝,特蒙进宠,多所干托,内外碎密,栖栖不倦。洛北永桥,太上公、太上君及城东三寺,皆主修营。

  吏部尝望腾意,奏其弟为郡带戍,人资乖越,清河王怿抑而不与。腾以为恨,遂与领军元叉害怿。废灵太后于宣光殿,宫门昼夜长闭,内外继绝。腾自执管钥,肃宗亦不得见,裁听传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废,不免饥寒。又使中常侍贾粲假言侍肃宗书,密令防察。叉以腾为司空公,表里擅权,共相树置。叉为外御,腾为内防,迭直禁闼,共裁刑赏。腾遂与崔光同受诏乘步挽出入殿门。四年之中,生杀之威,决于叉、腾之手。八坐、九卿,旦造腾宅,参其颜色,然后方赴省府,亦有历日不能见者。公私属请,唯在财货。舟车之利,水陆无遗;山泽之饶,所在固护;剥削六镇,交通互市。岁入利息以巨万计。又颇役嫔御,时有征求;妇女器物,公然受纳。逼夺邻居,广开室宇。天下咸患苦之。

  正光四年三月,薨于位,年六十。赗帛七百匹、钱四十万、蜡二百斤。鸿胪少卿护丧事。中官为义息,衰绖者四十余人。

  腾之初治宅也,奉车都尉周特为之筮,不吉,深谏止之,腾怒而不用。特告人曰:「必困于三月、四月之交。」至是果死,事甫成,陈尸其下。追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大尉公、冀州刺史。腾之葬日,阉官为义服,杖绖衰缟者以百数,朝贵皆从,轩盖填塞,相属郊野。魏初以来,权阉存亡之盛莫及焉。

  灵太后反政,追夺爵位,发其冢散露骸骨,没入财产。后腾所养一子叛入肃衍,太后大怒,因徙腾余养于北裔,寻遣密使追杀之于汲郡。

  贾粲,字季宣,酒泉人也。太和中,坐事腐刑。颇涉书记。世宗末,渐被知识,得充内侍。自崇训丞为长兼中给事中、中尝药典御,转长兼中常侍。迁光禄少卿、光禄大夫。

  灵太后之废,粲与元叉、刘腾等伺帝动静。右卫奚康生之谋杀叉也,灵太后、肃宗同升于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阶下。康生既被囚执,粲绐太后曰:「侍官怀恐不安,陛下宜亲安慰。」太后信之,适下殿,粲便扶肃宗于东序,前御显阳,还闭太后于宣光殿。粲既叉党,威福亦震于京邑。自云本出武威,魏太尉文和之后,遂移家属焉。时武威太守韦景承粲意,以其兄绪为功曹。绪时年向七十。未几,又以绪为西平太守,比景代下,已转武威太守。

  灵太后反政,欲诛粲,以叉、腾党与不一,恐惊动内外乃止。出粲为济州刺史,未几,遣武卫将军刁宣驰驿杀之,资财没于县官。

  杨范,字法僧,长乐广宗人也。高宗时,坐宗人劫贼被诛,范宫刑,为王琚所养,恩若父子,往来出入其家。范为为谒者,转黄门、中谒者仆射、中给事中、射声校尉,加宁远将军,为中尹。世宗崩,高阳王雍总政,出为白水太守,中龙骧将军。

  灵太后临朝,征为常侍、崇训太仆卿,领中尝药典御,赐爵华阴子。为平西将军、华州刺史。中官侍贵者,灵太后皆许其方岳,以范年长,拜跪为难,所司非要,故得早遂其请。父子纳货,劳役兵民,为御史所纠。子遂逃窜,范事得散。赴京师,遂废于家。

  后灵太后念范勤旧。乃以范为中侍中、安南将军,寻进镇南将军、崇训太仆、华州大中正。卒,赠征西将军、秦州刺史。

  成轨,字洪义,上谷居庸人。少以罪刑,入事宫掖,以谨厚称。除中谒者仆射。高祖意有所欲,轨瞻候容色,时有奏发,辄合帝心。从驾南征,专进御食。于时高祖不豫,常居禁中,昼夜无懈。车驾还,赐帛百匹。

  景明中,尝食典御丞,仆射如故。转中给事中、步兵校尉,敕侍东宫。延昌末,迁中常侍、中尝食典御、光禄大夫,赐始平伯,统京染都将,转崇训太仆少卿。遭母忧,诏遣主书常显景吊慰。又起为本官,进安东将军、崇训卫尉卿。久之,超迁中侍中、抚军将军,典御、崇训如故。寻除中军将军、燕州大中正。孝昌二年,以勤旧封始平县开国伯,食邑三百户。肃宗所幸潘嫔,以轨为假父,颇为中官之所敬惮。建义初轨迎于河阴,诏令安慰宫内,进爵为侯,增户三百,并前六百户,迁卫将军。其年八月卒,赠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谥曰孝惠。

  养弟子仲庆,袭。历位镇军将军、光禄大夫。卒。子朏,袭。齐受禅,例降。

  王温,字桃汤,赵郡栾城人。父冀,高邑令,坐事被诛。温与兄继叔俱充宦者。高祖以其谨慎,补中谒者、小黄门,转中黄门、钩盾令。稍迁中尝食典御、中给事中,给事东宫,加左中郎将。

  世宗之崩,群官迎肃宗于东宫。温于卧中起肃宗,与保母扶抱肃宗,入践帝位。商阳王雍既居冢宰,虑中人朋党,出为钜鹿太守,加龙骧将军。

  灵太后临朝,征还为中常侍、光禄大夫,赐爵栾城伯,安东将军,领崇训太仆少卿。特除使持节、散骑常侍、抚军将军、瀛州刺史。还,除中侍中,进号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光禄勋卿,侍中如故。孝昌二年,封栾城县开国食,邑六百户。温后自陈本阳平武阳人,于是改封武阳县开国侯,邑如故。建义初,于河阴遇害,年六十六。永安初,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养子冏哲,袭。齐受禅,例降。

  孟鸾,字龙兒,不知何许人。坐事充阉人。文明太后时,王遇有宠,鸾以谨敏为遇左右,往来方山,营诸寺舍。由是渐见眷职。

  灵太后临朝,为左中郎将、中给事中。素被病,面常黯黑,于九龙殿下暴疾,半身不摄,扶载归家,其夜亡。鸾初出,灵太后闻之,曰:「鸾必不济,我为之忧。」及奏其死,为之下泪,曰:「其事我如此,不见我一日忻乐时也。」遂赐帛三百匹、黄绢十匹以供丧用。七日,灵太后为设二百僧斋,赐助施五十匹。同类荣焉。

  平季,字稚穆,燕国蓟人。祖济,武威太守。父雅,州秀才,与沙门法秀谋反,伏诛。季坐腐刑,入事宫掖。久之,除小黄门,以忤旨出为潞县令,不拜。仍除奉朝请。灵太后反政,授宁朔将军、长水校尉,领黄门令。转前军将军、中给事中。时四方多事,太后每令季出使于外。

  后慰劳西军,还至潼关,华州羌人舜明等据险作逆,都督姜道明不能进讨。会舜明遣十余人诈降入道明军。阙遂散。

  出为新兴太守。肃宗崩,与尔朱荣等议立庄帝。庄帝即位,起拜平北将军、肆州刺史。寻除抚军将军、中侍中。以参谋之勋,封元城县开国侯,食邑七百户。仍加金紫光禄大夫、幽州大中正,寻摄燕、安、平、营中正。前废帝以为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中侍中如故。永熙中,加骠骑将军。季遇疾,诏遣使存问。三年九月卒。天平初,赠使持节、都督幽燕安平四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幽州刺史,中侍中、将军、侯如故。初季以兄叔良为。袭季爵。卒。子世胄,袭。齐受禅,例降。

  封津,字丑汉,勃海蓚人也。祖羽,真君中为薄骨律镇副将,以贪污赐死。父令德,娶党宝女。宝伏诛,令德以连坐从法。津受刑,给事宫掖。

  积官久之,除中谒者仆谢,迁奉车都尉。肃宗初,冀州大乘贼起,诏津慰劳。津世不居桑梓,故不为州乡所归。灵太后令津侍肃宗书。迁常山太守。孝昌初,除中侍中,加征虏将军,仍除崇训太仆,领宫室都将,冀州大中正。超拜金紫光禄大夫。二年,封东光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镇南将军,兼中关右慰劳大传。出为散骑常侍、征东将军、济州刺史。永安初,中侍中、卫将军,寻转大长秋、右光禄大夫。太昌初,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津少长宫闱。给事左右,善候时情,号为机悟。

  天平初,除开府仪同三司、本将军、怀州刺史。元象初,复为中侍中、大长秋卿,仍开府仪同。夏薨,年六十二。赠都督冀瀛幽安四州诸军事、本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谥曰孝惠。

  养兄子长业,袭爵。齐受禅,例降。

  津兄凭,字元寄,当时逃窜,后会赦免。太和中,奉朝请,冀州赵郡王干田曹参军、定州彭城王勰水曹参军、给人事中、越骑校尉。以讨大乘功,除左中郎将,迁龙骧将军、中散大夫。孝昌中,历恆农、武邑二郡太守。寻除征虏将军、光这州刺史。还,为平东将军、光禄大夫,转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除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初津被敕营出帝父广平王陵。永熙中,以营陵功,封津城卫县开国子,邑三百户。津自有封,乃启转于凭。后除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兴和三年夏卒,年六十七。凭无他才伎,始终资历,皆由于津。津卒之后,凭亦无赠。

  子灵素,袭。齐受禅,例降。

  津从兄答,光禄大夫。

  子宗显,司徒掾。

  刘思逸,平原人。父直,武邑太守。与元愉又于信都,伏诛。思逸少充腐刑。初为中小史,转寺人。久之,除小黄门,拜奉朝请,坐事免。后除东莞太守。思逸虽身在阉寺,而性颇豪率,轻薄无行,好结朋游。又除左将军、大长秋卿,迁中侍中、平东将军。武定中,与元瑾等谋反,伏诛。

  又有张景嵩、毛暢者,咸以阍寺在肃宗左右,而并黠了,甚见知遇。俱为小黄门,每承间陈元义之恶于肃宗。元义之出,景嵩、暢颇有力焉。灵太后反政,未即戮义。时内外喧喧,云「义还入知政事。」暢等恐祸及己,及启肃宗,欲诏右卫将军杨津密往杀义。诏书已成,未及出。义妻知之,告太后云:「景嵩、暢与清河王息邵欲废太后。」太后信之,责暢,暢出诏书草,以呈太后。太后读之,知无废己状,意为小解。然义妻构之不已,遂致疑惑。未几,出暢为顿丘太守。后复出景嵩为鲁君太守。乃密令御史掩暢,暢走免,寻捕杀之。景嵩因入都,太后数其与暢同计之事,大致嫌责。后为阳城、荥阳二郡太守。孝静时,位至中侍中,坐事死。

  史臣曰。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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