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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回 报大仇 群凶授首 恋红尘 一女私心

蜀山剑侠传 还珠楼主 14458 2020-12-11 17:45

  

  年轻的一个因处积威暴虐之下,还有一些顾虑,忙抢先答道:“你说的话,我们未始不信。只是岛王近年手下招了许多能人,如你没有三位公主帮忙,想到他宫中行刺,凭你一个年轻女子,定遭毒手。那时问起根由,定然连累我们父子。除去俞狗崽本来是全岛的公意,只是他防备得严,无人敢去下手。你如使我父子见上三位公主一面,休说指路,叫我父子死都去。”冬秀闻言道:“足见你们还有人心。”一面便朝门外低唤道:“三位仙姊,请进吧。”说罢,便听叩门之声。岛民忙将门一开,将三凤姊妹放了进来。老岛民原见过三女小孩时模样,又有两次先人之言,一见便即断定不差。首先奔了过去,跪了下去,叩头不已,口里直喊:“公主救救我们!”那年轻的一个见老的认出,也慌不迭地随着跪倒。冬秀笑道:“你们无须如此,起来讲话。天已不早,我们还办正事呢。”岛民父子这才恭敬起立,让三女榻上坐定。老者重又跪禀道:“我名蓝老铁,他是我儿子蓝佬石,俱受过方老爹仙爷大恩。三位公主如有用我父子之处,万死不辞!”初凤便照预定,朝冬秀指了指。冬秀答道:“三位公主别无用你父子之处,只要即刻告知我们俞利的住处。如胆大时,便领了我们前去。也无须你父子相助动手,自有除他之法。”

  岛民父子闻言,心中大喜。老的一个忙跪答道:“那俞利狗崽,自从方老爹成了仙后,无人再能制他,勾了手下一干党羽,胡作非为。先还只役使岛民给他建造宫殿,选那长得好的岛中姊妹去做他的什么妃子,强派众人给他纳粮。后来越闹越不像话,竟违了方老爹在时所定不与元朝胡人相通的规章,擅自逼人造了海船,漂洋前往闽粤等地,采办金珠、歌妓和好吃好玩的东西,拿全岛人民的血汗供他糟践享乐。意还不足,近年又招纳了一干海盗,专在海上劫掠商船,害死的人不知多少。大家都皆恨到极处,没奈他何。谁稍有一点抗拒,不是无缘无故不知下落,便被他逼着同去做海盗。到了洋里,将人抛下水去喂鱼,回来只说遇见官兵战死,还假装慈悲,发下些抚恤的钱。他也知全岛人民十有八九恨他入骨,除挑选心腹做护卫以防不测外,又将所居宫殿建造得十分高固。我儿子便因小的年老性直,受不得他手下爪牙的气,假意对他忠心,费了不少做作,才补了一名近身的护卫。因为他对方老爹全是一番假恭敬,神庙中并无僧道,人民再一求说,才派了小的三人在庙外林中居住。明着每日管理庙中灯油香火,暗中却要为他打听人民求告时的言语有无怨望。小的因为不肯作孽,连月没有给他告密,听说还要换人呢。适才听小的儿子说,他今晚正和一个姓牛的妖妇住在海滨别殿上。如要下手,最好再候一会儿,赶天快明以前去。”

  那岛民的儿子便接续道:“那妖妇原有丈夫。岛上自这两个狗男女来,方才坏得不可收拾。那男妖道叫秦礼,惯会邪法,呼风唤雨,遣将驱神。出海打劫的船,便是此人率领。连蓝二龙那般得势,只能做个副手。女妖道更是又淫贱,又狠毒,岛中少男长女也不知被她糟掉多少。听说新近在海中三门岛得了一部天书,要和俞贼、妖道一同修炼。今早三位公主抢去蓝二龙,救走这位大姑时,正赶妖道海上有事未回,妖妇又去什么仙山采那血灵芝来与俞贼上寿,俱都不在岛上。妖道回来,听说尚有几日。妖妇已在午后回转,得知海边出了海怪,可笑她哪知三位公主的仙法,还说是什么鱼精,在海边闹神闹鬼地行了好半天法,说是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论什么妖怪,都要送死。如今三位公主不是好好上来?可见她也没有真实本领,不过哄哄俞利这狗贼罢了。这妖道夫妇原与狗崽不分彼此,同在一处淫乐。狗崽原配的妻子也因不甘被妖道污辱,寻了自尽。此时前去,正是他们淫乐高会之际。平日就护卫森严,何况今日又是狗崽的生日。照例每晚淫乐到天快明以前,服了妖道的药入睡。那时他几十个亲近的护卫跟着累了一天,纵不全睡,也都疲乏已极。除了两个率领上值的死党外,余下便是与小人一般的外侍卫,虽未必全叛狗崽,只要经小人一说明三位公主奉了方老爹之命前来除害,也绝不会反抗的。”

  冬秀抢答道:“三位公主的意思是不愿惊动众人耳目。既然俞贼在天明前就寝,那你就算准时刻,领了我们前去,说明俞贼睡处的方向路径,我们自会行事。事前不可妄告一人,等到除了俞贼之后,我们已走,宣示与否,任凭于你便了。”岛民父子又跪求方老爹以后降福大家,时常显灵,最好能留一位公主在岛上主持,使大家重过安乐日子。冬秀招呼他父子起立,用话诳道:“这事我们不敢擅自做主,须等除了俞贼复命之后,才能禀明方老爹定夺呢。”正说之间,蓝佬石猛想起三位公主进屋这些时,连茶水也未孝敬一杯。父子二人忙将桌上残肴撤去,重新摆上杯箸,说道:“小的只顾禀话,也忘了整备酒食。如今离天明还有一会儿,家中没甚可敬。昨日打得鲜鱼,做了鱼冻,还有些烧肉和隔年陈酒,待小的父子整理出来,与公主、大姑权当接风。吃完就该是时候了,便起身。”冬秀因想三女尝点人间之物,也不客套,便代三女允了。

  岛民父子愈发大喜,老少同奔隔室,先端了两大盘鱼冻和烧肉及一葫芦酒出来,请四女饮用。另外泡了两大碗冷饭,又去开了一个大西瓜,用木盘盛好捧上。东西不多,已是将一个小方桌堆满。还在东寻西找,恨不能把家中所有全拿出来献上,才称心意。三女见其意甚诚,甚是感动。冬秀便叫他父子一处同吃,再三不敢,也就罢了。三女原惟冬秀之言是从,不懂客套,再加初食人间有调和的东西,比起适才盐水白煮鲜鱼又强得多,三凤更是连夸味美不置。不一会儿,先将酒饭鱼肉吃尽,又将西瓜吃了,吃得甚是高兴。蓝佬石因家中剩饭不多,煮又不及,每人只吃得半碗,甚是歉然,再三说三位公主和大姑以后如想吃人间之物,只管前来,千万赏光,不要客气。初凤、二凤还不怎样,三凤口馋,当时未说,却记在心里。

  冬秀命蓝佬石出去看星光,归报已离天明不远。重又问了一回路径形势,便由岛民父子在前引路,往海滨别殿的后墙外进发。出了小山口不远,绕着坡道,弯弯曲曲,走有五六里路,折向海边,便是俞利避暑的别殿。相去还有半里,望见那别殿建置在海滨山坡上面,周围大有百亩,四面都是花园,只当中一丛高大宫室,巍然独峙,除朝海一面的凉殿突出宫外,四围都有宫墙围起。宫墙里靠墙一面,点着许多鲸油明灯,大如栲栳,用两三丈长的木杆挂着,每隔几步便有一个,灯罩上绘满花彩,远望高低错落,灿如锦星。围着宫墙外面,到处都竖立着大有数丈的木伞,伞下面都有人在那里坐卧。那所宫殿却是黑沉沉蹲踞在月光灯影之下,通没一丝光影透出,好似殿中人俱已睡熟神气,却不时听得一种细吹细唱的乐歌之声,随风吹送。冬秀与三女随了蓝氏父子正行之间,眼看离那宫墙后身只有十丈远近,忽见蓝老铁把手向后连摆,停了下来。冬秀便照预定暗号,忙拉三女躲向一边,俯伏在地。这时蓝佬石已快步奔向前去,一会儿回头招手。蓝老铁引了四女重新前进。原来众人因正路上防卫太多,改从山坡上爬行下来。谁知这隐僻处的防卫也不在少,沿途尽是一些小木伞低藏凹处。每伞下面俱有四人,拿着兵器在那里防守。所幸岛民良懦,素来无警,除内宫一些死党为讨好俞利,故示忠诚,有许多做作外,宫外这些防守的人,日子一长,见无甚事,大多是奉行故事。一过午夜,有的倚背假眠,有的席地而卧,俱已沉沉睡去。

  蓝氏父子犹恐惊醒防守的人不便,仗着佬石有腰牌口号,总是由他在前探路,看出无警,再回首招呼众人过去。不多一会儿,一同走到墙后,先择了一处隐僻树林藏好,重商下手之策。蓝佬石悄声说道:“我在宫中当护卫只有半年多,先只说各路口上俱都有人防守,却未料到这种隐僻难走的宫墙后面也设有埋伏。且喜人都睡熟,没被他们看见。现在宫殿里面奏细乐,这些狗男女定然还多没睡熟。小的看还是稍等一等,等他们睡了,再同进去下手,要省事得多。”冬秀知他胆怯,悄问殿上怎无亮光?蓝佬石道:“狗崽又贪凉爽,又怕风寒,除日里会人时是在殿上外,夜间淫乐却在地底下一层。殿上所有隔扇,都有布幔遮蔽,以防外人窥探。地室里却是灯光如昼,外边哪里看得见?小的因为日前虽补上了他的近身护卫,每晚只在上层宫殿随班上值,地室却未去过。日前听得人说,下通地室共是三条道路,除正殿宝座后面台阶是条正路外,只知有一条直通海口。那里还备得有船,另有铁闸开闭出入,不知什么用处,地方在三位公主日里上来的礁石的后面暗礁上面。近来狗崽因海水日涨,说那洞已经无甚用处,正和蓝二龙密计,另开一条道路呢。但另外一条,不知在什么所在。通海这条,须要绕向前面,一则绕走不便,二则有那铁闸关闭,也无法进入。我们只能从正殿进去。殿上共有狗崽手下二十四名护卫,殿外更不知有多少。他每晚临与妖妇同睡以前,必令许多赤身美女奏这细乐,直到他二人睡熟方才退去。如照往日,此时早已睡熟,今日想是因狗崽生日,妖妇又不知给他什么烂药吃,这般精神。”

  正说之间,乐声忽止,东方已依稀有了明意。冬秀见再不下手,少时天明人起,更费手脚,便对蓝氏父子道:“你二人身家性命都在岛上,事情如有失手,岂不连累了你们?好在我们虚实尽得,无须你们指引。天已不早,我等自会越墙行事,你二人不必跟去了。”蓝氏父子坚持不肯。本想再待一会儿进去,因见冬秀和三女心切,又看出有点疑他胆怯,便不再说。探头往墙内看了看,并无动静,回身一打手势,一同越墙入内。宫中防守之人虽多,一则蓝氏父子也是岛中有名的好身手;二则俞利寿辰,人们累了一天,都以为不会有甚事故,放心假寐的居多;更因蓝氏父子熟悉内情,善于趋避,不多一会儿,便到殿上。

  蓝佬石知道殿门此时紧闭,推不进去。一路鹭伏鹤行,挨着殿上隔扇轻推,偏巧殿上留值的几位侍卫因为天气大热,嫌闭在殿中气闷,背了人偷偷虚开了一扇漏风,后来忘了关上。蓝佬石正愁无法入内,无心中推到这一扇,见是虚掩,心中大喜。知道里面还隔有一层布幔,先探头进去,隐在幔下,偷眼往前一看,见殿中灯烛尚未全灭,除通俞利行乐的地室入口处,有两人在那里带着倦意持戟倚壁防守外,余下一二十个护卫俱都抱着兵刃蜷卧在地,有的尚似在聚头低语。知道这般进去,只被一二人发现,便将全数惊醒。正想不出好主意,猛觉身后有人拉了一下衣袖。回头一看,见是冬秀等四人。刚要悄问何故,又见冬秀朝外连指。转身回头一看,前殿侧木伞下面的人,不知何时俱都起身,往殿阶上奔走。刚暗道得一声:“不好!”忽见那些外侍卫走近殿阶,便即止步,坐了下来,纷纷交头接耳,似在议论什么。知道踪迹未被看破,心中略定。猛地又听殿中当当两声。再一回首,冬秀和三女俱都不在。忙探头二次往中殿一看,殿上睡熟的人仍然未醒,只那把守地室门户的两个持戟武士业已双双跌倒,冬秀和三女正相率往地穴中走去。再一看自己的父亲,已经不知去向。暗想:“老父年迈,痛恨俞贼入骨,今晚本不愿他同来冒险。一则仗着仙女壮胆;二则知道老人家脾气,不敢拦他高兴,一时疏忽,带了同来。适才回首时节,只见仙女她们四人。如非在自己未见时随了三位公主入内,便是遭了毒手。”想到这里,情急关心,便也撩开围幔,往殿中纵去。

  却没料到隔扇底下,正睡着两个内殿护卫,佬石下地时,恰好一只脚踹在一人的腿上,立时惊醒,叫唤起来。佬石方要动手将那人打倒,不想那人一嚷,所有殿中已睡和半睡的二十多个护卫大半惊觉。所幸俞利平日虽无恶不作,岛中却从没出过一回事,故众人平顺日子过得惯了,俱都不以为意,反问那人乱嚷什么?佬石看见人多,不敢下手,猛地心生一计,便哄那首先警觉的二人道:“我因贪立一些功劳,适才下值,没有回家,径往海边,守候日里抢去岛主美人的海怪动静。等了一夜,适才竟看见她在海岸近处探身出游。我想入宫与岛王送信,因殿门推不开,才越窗而入。不想误踹在你的脚上,将诸位惊醒。让我到地殿中去报信吧。”其实这班俞利的内殿侍卫,共是四十八人,轮班上值,昼夜不定。因俱认为是精通武艺的心腹,当值时,只要凑足二十四人之数,除另外四个头子外,余下并不限定谁是谁替,私下尽可通融。佬石如不说出由外入内,众人睡梦昏昏之际,大家都是昼夜常见熟人,殿上灯火明亮,最先惊醒的二人已认明是自己人。那两名把守地穴的执戟武士,因为四女入殿时,初凤姊妹三人在前,身手异常剽疾,一到穴口,便一人一个将他弄死,倒卧在宝座后面,有屏风挡住,人一时看不见,或者不致引人疑虑。候到他们二次就睡,再入地穴接应四女,业已成功归去,也不会发生异日一段美中不足之事。自以为想法甚妙,却不料反因此露了马脚。

  先听话的二人倒未怎样在意,偏偏旁边不远的地上,还惊醒了一个头目,这人便是俞利的死党。先见是蓝佬石误踹人脚,将人吵醒,也未在意。及听他说了那一番话,猛想起今夜当值时,他曾说老父有病,不能当值,告退回去,怎地又往海边去守候海怪?再说牛仙姑曾再三嘱咐,那里环海一带设了天罗地网,不准人近前,近前便难脱身,他怎能前去?越想疑窦越多。见他说完,便要往宝座后地穴那一面跑,忙喝道:“佬石过来,我问你话。大家也都过来。”说罢,暗将左侧睡的两人踢了一脚。佬石回身一看,是俞利的死党起身相唤,知他难惹多诈,未免有点情虚。又见众人大半注视自己,齐往那人身侧走近。知道不去,其势不行,只得强作镇静,走了过去。方想仍用那一套假言敷衍,身才近前,那头目便喝道:“你们急速分出一半人来,将没醒的唤起,连岛王地宫和各窗户口一齐把住,我要盘问这厮。”蓝佬石心知不妙,正待解说,那头目已冷笑道:“我把你这该死的狗崽!你凭什么敢私往岛王地宫回事?岛王虽补你做近身侍卫,你有入宫的号牌么?”佬石以为他见自己越级巴结差使,有了醋意,心才略定。便强辩打脱身主意道:“我因无心中看见海怪出现,一时喜极忘形,忘了规矩。请你不要见怪,现在由你去报信领赏何如?我回家去就是了。”说罢,便想往适才进来的隔扇下面奔去。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左右诸人早得了那头目暗示,一拥齐上。

  佬石回头见众人追来,正要加紧逃出殿左去,忽见一人从屏风后奔出,高叫道:“快莫放他逃走,把守地宫口的两位武士被人害死了,殿里恐怕还有别的刺客,快快鸣钟报警呀!”说时,左右前后的人全都惊起,向佬石包围迎截上来。佬石知道踪迹败露,除了盼望三女成功,出来解围,更无活路。又惦记着老父不知去向。立时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来时因腰间只带了二尺多长的一把短刀,殿上诸侍卫各持长枪大刀,知难抵敌。就在这一转瞬间,一眼瞥见殿角大钟架前面用来撞钟的八尺来长杵形的一根镔铁钟锤,正有两名护卫想要奔近前去打钟。这钟一鸣,立时殿外各处的岛兵便会全部闻声齐集,势更不得了。猛地灵机一动,并不思索,脚底下一垫劲,便往钟架前飞纵过去。

  这殿本为数亩地面宽广,那钟架立在殿的西角,两面靠着石墙,并无出路。一则佬石身轻力健,本领在众护卫中也算数一数二;二则都只防他逃走,万没想到他存下拼死之心,会往钟架前纵来。偏偏事有凑巧,那钟锤悬挂在钟架前不远的一根梁上。佬石情急力猛,纵得太高,刚纵到钟锤跟前,用刀使足平生之力,往那系锤的两根索上砍去。足还没有落地,那准备奔过来打钟的两名护卫已经赶到,见佬石在头上飞起,以为有了便宜。当先的一个举起手中枪往上便刺,当时只顾刺人,没防备到钟锤近钟的一头被佬石用刀砍断,掉了下来,势疾锤沉,正打在那人的前心上面,当的一声,立时口吐鲜血,直往后倒跌开去。另一个护卫使的也是长枪,正站在死的一个身后,原本跟着想举枪上刺,被先一个的尸体往怀中一撞,恰巧枪正端起,想让不及,扑哧一声,扎了个对穿而过。后来这人一见误伤了同伴,未免吃了一惊。再加枪尖陷入死人骨缝以内,不易拔出,略一迟顿。佬石眼明手快,业已飘然落地,早认出这两人俱是俞利手下的贴身死党,平时鱼肉同类,无恶不作,便乘他惊慌失措之际,迎面一刀砍去。也是这人恶贯满盈,正用力一拔枪,枪未拔出,一见佬石刀到,竟会忘了撒手丢枪,先行让过,反举左手往上抵挡。等到刀临臂上,转念明白,已是不及。热天俱着的是单衣,如何能挡得住利刃,被佬石一刀正砍在手腕上面,连筋砍断,仅剩下一些残皮和下半截衣袖连住,没有整个落掉,这才撒手丢枪。想逃时,佬石更不怠慢,底下一腿,就势一横刀背,朝这人腹间扎去,扑哧吧嗒连声,两具死尸连这人手中兵刃,全都掉落地上。

  佬石复一纵身,又是一刀,将另一头系钟锤的索一齐砍落。便将钟锤持在手中,虽觉稍微重些,也还将就使用。这原是转眼间事,未容佬石迈步上前,适才那个头目也率了众人赶到。佬石估量单手持锤太重,便趁那头目冷不防,将手中那把短刀迎面飞去。岛中诸人自幼就从方良学习暗器,个个能发能避,偏偏又吃了人多的亏。那头目带了众人一窝蜂上来,原以为可将佬石堵在殿角,便于擒拿。不防一刀飞来,头目在前,一见刀到,忙将头一低,虽然让了过去,后面的人却未看见,内中一个死党又被那刀斜砍在脸上,翻身栽倒。这时殿上一片喊杀之声。佬石也抡开那柄杵形钟锤,似疯狂了一般,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众人平时虽然俱会武艺,无奈多半是俞利近身死党,不做海上生涯。一则没有经过正仗;二则一经入选之后,大都养尊处优,作威作福,武功多半荒废,哪经得起。佬石平日既受老父之诫,朝夕苦练,又在情急拼命之际,锤沉力猛,纵然众寡悬殊,殿门已闭,不易冲出,也不能持久,可是众护卫已带伤有好几个。

  那头目原因断定刺客只佬石一人,此时便入宫报警,或邀人集众,既没有面子,又不好捏词报功。及见佬石似凶神附体一般,众人越斗越畏怯不前,连自己也几乎挨了一下重的,而钟锤已失,无法集众。正在怒骂督饬众人上前之际,猛听殿门外有多人连声撞击,暗骂自己:“外面现在有许多帮手,怎地这般糊涂?”便任众人和佬石相持,自己纵上前去,将殿门钢闩一拔。立时铁杠落地,一声鼓噪,殿外面二百多名岛兵似已知有警,各持器械齐拥进来。佬石一见敌人势盛,三女还未出穴,吉凶不定。心中一慌,招式便乱,看看有些支持不住。忽见敌人方面一阵大乱,有人高喊自己名字,好似父亲老铁的声音。抽空偷眼一看,果然不差,老铁手执双刀,正率来的岛兵,在追杀殿上原来的护卫呢。这一来,立时精神大振,喜出望外。转眼间,岛兵拥到面前,帮着自己与敌人争斗起来。

  那头目开门时节,本想回身率了外来援兵杀上前去。仍盼仗着声势,由自己手内将佬石擒到,挽救面子。一听身后大乱,一回头便看出众心离叛,大吃一惊。知道乱子不小,不敢恋战,径自溜入地穴。先将通俞利寝宫的道路开了机关,把一座钢墙封闭,以防变兵侵入。再由另一通道走向宫墙外面主营之中,唤醒主将报警。一面命人传信岛中各死党前来平乱。他哪知俞利恶贯满盈,转眼伏诛遭报,还以为自己机智神奇,运筹若定,一些也不惊醒俞利,就可将大乱削平。少时升殿,报了奇功,怕不平步登天,立时便补了蓝二龙的缺。岛中规矩:那护卫头目虽只二三等的小将,因是俞利最亲信的死党,紧急之时,可以便宜行事。等他二次由地道回殿,那些岛将一听别殿有警,一面全岛传警,一面各自带了现有兵将杀入宫来,人数也不下数百。

  

  那后面统兵诸死党,一见这般光景,不禁大怒,喝道:“这老狗崽反叛胡喷!这方老爹父女成仙业已十多年,哪有下凡的道理?你们单听他的妖言惑众,再不上前动手,少时惊动岛王,请牛仙姑施展仙法,还不将这群狗崽捉住,千刀万剐!那时大家都是死罪。”喊了几声,见众人仍是逗留不进,恼得一个为首死党性起,近身的,被他接连用刀砍翻了好几个。一面口中喝道:“他说仙女显灵,你们亲眼看见么?再不随我杀上前去,我们几个人便先将你们这些不听号令的人杀死,看你们值也不值?”

  众人虽然心思方良,久已想叛俞利。一则外营人多,事先未经老铁说好;二则日里虽有种种传说附会,到底还没有人亲眼目睹蓝二龙被海里蹿上来的三个赤身美女捉去。此时听对面叛兵呐喊了一阵,细看三位仙女总是不见出来,后面俞利死党却又逼得太紧,送命就在目前。积威之下,此时谁也没想到对这几个统兵死党倒戈相向。心里一顾虑,都打了暂时还是上前动手,等到亲眼看见了三位公主,再作计较的主意。当下便吼了一声,冲上前去。这工夫一耽搁,四外俞利的死党俱都得了传报,纷纷带了岛兵前来应援。老铁父子先看几句话就乱了敌人军心,甚是高兴。及至停了一会儿,众人受了几个主将威逼,就要杀上前来。知道众人为势所迫,并无斗志,只要杀了那几个为首主将,立时瓦解,先还不甚着慌。不承想四外岛兵杀声动地,也如潮水一般涌到。明知此时三女一现身,便即无事,偏偏三女和冬秀一个不见。后来眼看敌人与先来的会合,相次杀到阶前,连自己这一面的岛兵也在那里交头接耳,面带忧疑。这才着起急来。势已至此,只得身先士卒,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双方正待接触,老铁毕竟老谋深算,猛地心生急智,大骂蓝佬石道:“小畜生!只管待在这里则甚?还不快到地宫内去将三位公主请了出来,把抗命的人杀他一个不留!”这几句话一出口,前面众人又显出欲前又却的神气。那几个俞利手下死党,见前面的人又在观望,后面援兵被前面人阻住不得上前,不由暴跳如雷,各举兵刃,一边喝骂众人,一边便越众抢上前去,准备厮杀。

  老铁知道缓兵之计绝难持久,这几个为首敌人个个俱是岛中能手,如等他们杀到面前,稍一抵敌不住,众心便即溃散。正在焦急,忽见最前面敌人纷扰处,一个身材高大的首将手持一柄三环链子烈焰叉,飞步从人丛里抢到阶前,大喝一声:“胆大狗崽,竟敢反叛岛王!”言还未了,哗啦一声,手中链子一抖,早一叉朝阶上老铁当胸打到。老铁知道这人是俞利手下数一数二的心腹勇将,名唤郎飞,武艺精通,力猛如虎,所使一柄三环链子叉又长又重,单凭手中兵刃,休说抵敌,连近身都不得能够。连忙将身往后一纵,退避回去。郎飞就势往阶上纵来。老铁这一面的岛兵,起初敌人声势虽大,还不怎样畏惧,一见他也得信赶来,知道此人性如烈火,残忍凶暴,哪里还敢迎敌,吓得纷纷往殿上倒退。前面岛兵虽一再被老铁拿话唬住,一则始终没有三女出来,渐渐由信生疑;二则后面几个主将连杀带打,催逼得紧。一见郎飞一到,只一照面,便将变兵吓退,立刻换了一番心理,齐声呐喊,也跟着杀上前去。

  这面老铁刚将敌人的叉避过,猛听对阵中喊杀声起。自己这面不俟与敌人交手,已露出溃败形势,知道自己若再稍微怯战,立时瓦解。当下把心一横,大喝一声:“方老爹有灵有应,快显神通呀!”一面喊,脚一点地,用足平生之力,连人带枪纵起空中,直朝殿阶中腰的郎飞分心刺去。也是真巧。那殿阶由上到下,高有一丈七八。郎飞素来得理不让人,身刚奔到阶前,头一叉抖出手,见老铁不敢迎敌,紧跟着就势一变招式,由飞龙探爪化成长虹吸水,仗着力猛叉沉,向殿上岛兵横扫过去。岛兵又都吓得纷纷倒退,不由起了轻敌之心,哪把这二三百个变兵放在心上。满打算凭自己一人,就可斩尽杀绝,少时去向俞利请功。当下一纵身,就上有丈许多高,脚未立定,三次叉又出手。因为出手太疾,殿上岛兵不及避让,早有两个被他扫倒。那叉尖横扫在第二人身上,势子未免略缓了缓。内中有一个岛兵人极愚蠢,武艺虽然平常,却有一把子好气力。原与那打倒的两个同伙并排站在一处,郎飞叉到,一害怕,想往后退,没想到身后人多拥挤,退不下去。略一延缓之间,郎飞的叉头业已扫到面前。猛地急中生智,就势往横里一纵,顺手抄住叉头,死命往上便拉,再也不肯撒手。身后两个岛兵也看出便宜,抢上前来相助。郎飞叉柄原有护手套在手腕上面,见叉头被人接住,用力往怀里一抖,三个岛兵纷纷跌倒在地。郎飞原是一勇之夫,心神一分,没有贯注全局。冷不防老铁在他叉头刚要被岛兵接去时,凭空飞起,没有容他二次用力回拽,一杆精铁铸就的长枪,业已由上而下刺到胸前。郎飞一手被叉的护手套住,抽不开来,叉在人手,脱身不得。猛见老铁的枪刺到胸前,心里一慌,不由自主,举右手叉柄便想隔架。不承想对面三个岛兵俱都死命紧持叉头,和他对扯,被他一抖跌趴地上,并未松手。他这里用叉柄去挡老铁的枪尖,被那持叉头的三个岛兵死命用力往怀里一扯,郎飞匆忙慌乱中,顾此失彼。就在敌人枪尖寒光耀眼之际,觉着手上猛地一动,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扑。口里刚喊得一声:“不好!”老铁一柄尺许长的枪尖业已到了胸前。两个都是急劲,无法躲闪,等到郎飞想用左手去拦抢敌人枪头时,已是不及,扑哧一声,枪尖透胸而入。双方全是迎撞之势,力猛势疾,老铁枪尖竟是透穿郎飞背脊,连枪身都随尖没入尺许。郎飞哪里经受得住,负痛一着急,暴雷也似大喝一声,一只左手便朝枪杆上打去。老铁情急拼命,无心刺中敌人要害,脚落阶沿。刚得站稳,正要将枪拔出,被郎飞这一掌力量何止千斤,枪杆立时打折。老铁虎口都被震开,再也把握不住,连忙撒手将枪丢去。知郎飞力猛如虎,手脚厉害,恐他还有绝招,连忙纵过一旁时,耳听郎飞狂吼一声,已被上面三个岛兵拉倒,斜躺在阶沿上面,带着胸前半段长枪,死于非命。

  下面为首几个脓包主将先见郎飞得胜,一面打骂手下,早已越众向前,各率一些心腹岛兵蜂拥而至。刚赶上了台阶,郎飞已经身死倒地,各自心里一惊,脚下虽然停住,还在催促别人上前。当时便是一阵大乱。老铁见郎飞身死,心中大喜。殿上那些岛兵见敌人中最厉害的已被老铁刺死,不由军心大振,退后的也都折转身来,朝前喊杀。老铁仍因寡不敌众,一面约住众人,对方如不杀上殿来,不可动手,仍照先前一样,齐声呐喊说:“三位公主已到,正在地宫擒住俞利这狗崽和妖妇审问。如念方老爹在时的恩德和现在成仙后的法力,可急速投降,以免同受诛戮、玉石俱焚!”下面几个为首主将见郎飞身死,虽然心中胆寒,声势少挫,及见老铁并未追杀下来,势子一缓,毕竟还欺敌人势孤力薄,不住口地喝骂,催众上前。这几人手下也各有一些有本领的死党,这时也都相继赶到阶前,彼此略一观望,一声呐喊,便往殿阶上杀来。老铁业已另外取了一件兵刃,挺身立在阶前,约束进退。见这番敌人势众,来的又都是岛中精锐,知道无可避免,只得严阵以待,眼看接触。

  老铁方在惊慌,忽听身后一阵大乱,似有人喊道:“大家闪开,公主来了!”刚一回身,便见数十条明光耀眼的东西从头上越过,朝下面敌人打去,敌人方面挨着的,便纷纷受伤倒地。定睛一看,身后岛兵纷纷往两边闪退,佬石胁下夹着适才去与俞利同党报信的几个护卫头目,已捆得像馄饨一般,独自当先在前领路,身后紧跟着冬秀和三凤姊妹。不由大喜,朝下高声大喝道:“三位公主已经出来,你们还不快些丢了手中兵器,跪下投降,要等死么?”言还未了,佬石、冬秀已引了三女来到殿阶前面。老铁这才看清初凤一手还夹着俞利,业已半死;二凤手上却提着那妖妇的首级。知道大功告成,越发喜出望外。见三女还待往殿阶下面走去,恐怕多伤无辜,忙朝佬石使了个眼色,再向三女跪禀道:“狗崽已诛,除了几十个他的狗党外,余者俱是为他势力所迫,只要他们悔悟投降,请三位公主饶恕他们吧!”说罢,就初凤手中接过俞利,又命佬石也向二凤手里要过妖妇的首级,一同举起。正要朝下宣示德威,猛见敌人丛中一阵嘈杂喧哗,乱作一团。

  原来三女在地宫中杀了妖妇,捉了俞利,看见宫中许多兵器件件精奇,寒光耀眼,不由爱不忍释,各人夹了一抱准备带回海底玩弄。及至佬石擒了头目,入宫报警,出来接应老铁时,三凤单手夹着十来件长枪刀矛之类,与冬秀二人紧随佬石身后。一出殿门,便见下面敌人喊杀连天,声势浩大。三凤一着急,首先放下所夹兵刃,取了两杆长枪朝下掷去,便有两个敌人应声而倒。初凤、二凤也跟着学样。这一来,殿下面的岛兵连死带伤,便倒了一大片。先声夺人,本已有些胆寒,又听老铁在那里高声呼喊三位公主出来了。为首几个主将先还以为老铁又使故智,只管督促手下往上冲锋,没有在意。谁知老铁喊声未了,转眼工夫,三女果然出现,俞利和妖妇一个就擒,一个授首。蠢的几个还在晕头转向,高声喊杀;稍微聪明一点的,早已脚底明白,回身便想往人丛里逃走。

  这些岛兵,平日心目中早深印下方良的影子;有那见过三女幼年时相貌的,将耳闻目睹,凑合在一起;又听了老铁父子的先后宣示,存下先入之见,深信是仙女临凡,自不消说。就是那些没见过的幼年岛兵,因为日里三女擒走蓝二龙、抢去美女,种种传说,又加三女出现时的威势,早已人心不摇自动。再加上有好些人家感戴方家恩德和平日所闻方良仙去的奇迹,处于俞利和他一干爪牙淫威挟持之下的岛民,一旦见三女真个现身,俞利、妖妇被擒伏诛,立刻转变过来。早不等上面吩咐,先已不约而同地高喊道:“三位公主真个奉了方老爹之命,来捉岛王,搭救我们。怪罪的只是几个为首的狗党,与我们无干,还不跪下求恩么?”这几个一领头,余人也都相继随声附和,纷纷丢了兵刃,跪倒乞恩,叩头不止。那几个先开步逃走的主将,在人丛里走没几步,早被一些眼明手快、贪功取巧的岛民一拥齐上,分别按倒,擒至阶前献上。同时那不知死活、还在喊杀的几个死党,也吃身旁的岛兵打倒。除了一些其恶未彰,自知或能幸免,转变得快,先行跪降的外,凡是想逃走的,一个也不曾漏网。

  冬秀见事已大定,当时因海底波涛险恶,三女仅止生具异禀神力,善于水居,并非什么神仙之类,未免存了一点自顾的私心。略一寻思,便向三女道:“三位恩姊如今大仇已报,照来时所说,原应归去才对。只是元恶虽去,余孽尚未伏辜。岛中人民俱是老伯的旧日袍泽,听老铁父子所说,虽然为俞贼淫威挟制,一心仍是怀念故主。所以三位恩姊一出,立即倒戈归顺。此时一走,岛中群龙无首,必定纷乱。倘又为俞贼奸党所挟,岂非又入水火,违了老伯在时爱护人民厚意?三位恩姊能在此更好,否则亦请暂为岛民之主,先将俞贼与他手下党羽宣示罪状,明正典刑,等到选出公正岛王,再行归去,也还不迟。”

  初凤一心记着老蚌别时之言:报仇之后,便即回宫,红尘不可久居,自误仙缘。方在摇头不允,三凤初经繁华,见了尘世上许多饮食服用,无不新奇,首先就活了心。二凤也在踌躇不决。姊妹三人只管争论不休,难决去留。冬秀乘机朝老铁父子使了个眼色。老铁父子正想挽留三女,正合心意,先高声说了一遍,便率领众人跪下,哭求起来。这时全岛人民俱都得了三个公主降凡信息,个个喜出望外,扶老携幼,全数齐集宫墙内外。听老铁父子在殿上说了挽留三女做岛主的话,连殿阶下许多投降的岛兵都一齐跪倒,哭喊之声,震动天地。三女原本绝顶聪明,这一日夜工夫,对于人事语言,已经明白大半。见殿前左右同宫墙内外的人民全都跪满,号哭挽留,有的竟以死相挟,如不应允,便全数蹈海寻死,不由也有些感动。初凤先还不允,架不住二凤、三凤、冬秀三人再三劝说,知道此时不便强违众意,暗想:“俞利被擒尚未伏辜,母墓未扫,反正得把这些事办完再走,何不暂时假意应允?等俞利正法、祭完母墓,再逼着我两个妹子偷偷回转海底,岂非两全?”当下便朝冬秀连说带比,表示暂留之意。冬秀大喜,对众人大声说道:“公主已有允意,尔等暂止悲号,听我代为宣示。”一经传布三女有了允意,立时宫殿内外欢声雷动。

  冬秀又命众岛民起立,推举几十个长老和岛兵,拿了岛中平素所用的刑具上殿来,帮同审判俞利。不一会儿,由全岛人民中选了二十余个年高有德的长老,先上殿阶,去见三女。冬秀知道这些人俱与方良同时共过患难,未来前,早悄声嘱咐三女,见时以礼相待。三女知旨,等这些老人上来,便盈盈拜了下去。老人们自是谦谢不遑。冬秀又吩咐将俞利平素所用的宝座抬至阶前,请三女居中坐定。另给这些长老也看了座位。一面命佬石去准备香案和方良夫妻的灵位。众岛民认为三女已是仙人,还这般知礼敬老,愈发心喜爱戴,感激涕零。一会儿,老铁将执刑服役的武士选好,拿了刑具上阶,分侍两旁。老石也将香案、灵位设好。冬秀请三女上香叩祝,全岛人民自是相随跪叩不迭。冬秀为使岛民亲眼目睹三女手刃大仇,行礼之后,便命人在海岸边竖立一长一短两个高竿,将香案灵位抬去放在高竿下面。人多手快,真是令出风行,立时办妥。这才命老铁父子先将妖妇首级挂在短的一根高竿上示众。然后再率两名岛兵押过俞利。

  那俞利在地穴中业已身受重伤,先只认作逃走的美女勾了党羽前来报仇,乘他熟睡不备,杀了妖妇,将他擒住。一心还在痴想,以为全岛爪牙密布,能手众多,只要当时不被敌人刺死,一出地穴,便不愁没人搭救。及至被三女夹着出了地穴,渐渐听出三女来头甚大,是仙人降凡,已觉不妙。后来便听出敌人正是方良之女,全岛人民业已倒戈相向,手下党羽大半被擒,知道绝无活理。暗骂自己当年那些党羽误事,没有将三女也和方良一样杀死之后再行抛入海内,以致留下祸根。正在悔恨,胡思乱想,一听冬秀传话,吩咐带他,已是胆寒。再一眼看到所取来的刑具,俱是自己平时用来处治异己的非刑,狠毒异常。知道漫说求生绝望,连想求个速死也未必能够,越发吓了个胆落魂飞。惊急中,想起敌人性暴,适才地穴中被擒时,略微挣拒,便吃她一刀,几乎连肩砍落。事已至此,只好还是用言语激怒敌人,求个速死,以免多受荼毒。主意打定,刚一张口想骂,谁知冬秀恨他入骨,已防到这一着,手里解下一把枪缨在旁相候,等他骂还没有两句,早纵到他的身旁,将那一把枪缨整个给他嘴里填塞进去。俞利口张不开,瞪着两只怪眼,一句也喊不出,只有任人宰割。

  那冬秀更是毒辣,且先不收拾俞利。又命老铁父子将台阶下一干余党押了上来,共是二十七个。冬秀先问明老铁这些人的恶行罪状,分别首从,挑出了六个为恶最甚的人,朝着下面全岛人民宣布了罪状,众无异词。再把二十一名从恶定了监禁,暂行押在牢内,听候次日发落。然后把这六个首恶押跪在俞利身旁,指着在地宫中取来的那一堆刑具,问道:“我随我父母自幼生长江湖,后来长大才洗手,为人保镖。虽然闯荡江湖已有多年,像这般奇怪的刑具,也还有好些个我没有见过。你们既是俞贼手下爪牙,想必知道用处。如今三位公主命我代她们审判,也不杀你们,只先将你六人试一试你们平时用的新鲜玩意,一人一件,熬得过,我便放你们。死活各凭天命,如何?”这六人到了此时,平日威风早已化为乌有,知道倔强更难活命。偏偏冬秀挑出来的那六样刑具,俱是当时俞利与手下死党处治异己费尽心思想出来的非刑。虽不见得件件要命,无不狠恶非常,任是铁打铜铸,也难禁受。这种零碎地受宰割,还不如速死痛快。一听报应临头,昔日施之于人者,今日便要轮到自己身受,怎不魂惊胆落。六人中有两个脓包的,早已哀声求饶。稍微刚强一点的几个,也是不住哀求,赐一速死。冬秀笑骂道:“我已问明蓝二龙,三位公主的几个仇人,枉为俞贼害人,临了还是被俞贼杀了灭口。只剩下他一人,已为三位公主昨日擒往海底仙府之内正法。你们这伙余孽,虽然作恶多端,并非三位公主的仇人,我只是代全岛人民除害。少时试完了刑,便用一条小船将你们送往海内,死活看你们各人的造化。只可惜害我全家的那一些余党,尚在海上打劫未归。少不得事完之后,我仍要请三位公主大显神通,将他们一网打尽。你们想想,平时害过多少人?作过多少恶?不要你们狗命,还不便宜?前昨两日我落在你们手中,也曾苦求过,你们理么?”说罢,便命老铁父子率了岛兵,将那六件刑具拿起,每人一件,试用起来。那刑法原分刺、痒、酸、麻、痛、胀六种,一经试用,由不得他们不啼笑杂呈、神号鬼哭,如那待死的猪羊一般,发出一片极难听的哀声。不消半个时辰,那六人禁受不住,全都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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