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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回 图财害命旅店营生 相女配夫闰阁本分

七侠五义 石玉昆, 4293 2022-10-30 10:22

  

  且说蒋平听得里面问道:“什么人?敢则是投店的么?”

  

   此时店婆已将上房掸扫安放灯烛。蒋爷抱着鞍子到了上房放在门后。抬头一看却是两明一暗。掀起旧布单帘来至暗间从腰间解下包囊连马鞭子俱放在桌子上面掸了掸身上灰尘。只听店妈妈道:“客官是先净面后吃茶是先吃茶后净面呢?”蒋平这才把店妈妈细看却有五旬年纪甚是干净利便答道:“脸也不净茶也不吃。请问妈妈贵姓?”

   店婆道:“婆子姓甘。请问客官尊姓?”蒋爷道:“我姓蒋。请问此处是何地名?”甘婆子道:“此处名叫神树岗。”蒋爷道:“离陈起望尚有多远?”婆子道:“陈起望在正西此处却是西北。从此算起要到陈起望足有四五十里之遥。客官敢则是走差了路了。”蒋爷道:“只因身体欠爽又在昏黑之际不料把道路走错了。请问妈妈你这里可有酒么?”甘婆子道:“酒是有的。就只得村醪并无上样名酒。”蒋爷道:“村醪也好你与我热热地暖一角来。”甘婆子答应回身去了。

   不多时果然暖了一壶来倾在碗内。蒋爷因肚泄口燥那管好歹端起来一饮而尽。真真是沟里翻船。想蒋平何等人物何等精明一生所做何事不想他在妈妈店竟会上了一大当。可见为人艺高是胆大不得的。此酒入腹之后觉得头眩目转。蒋平说声:“不好!”尚未说出口身体一晃咕咚栽倒尘埃。甘婆子笑道:“我看他身材瘦弱是个不禁酒的果然。”

   伸手向桌子上拿起包囊一摸笑容可掬正在欢喜忽听外面叫门道:“里面有人么?”这一叫不由地心里一动暗道:“忙中有错。方才既住这个客官就该将门前灯笼挑了。一时忘记所以又有上门的买卖来了。既来了再没有往外推之理。且喜还有两间厢房莫若让到屋里去。”心里如此想口内却应道:“来了来了。”执了灯笼来开柴扉一看却是主仆二人。只听那仆人问道:“此间可是村店么?”甘婆道:“是便是却是乡村小店惟恐客官不甚和心。再者并无上房止有厢房两间不知可肯将就么?”又听那相公道:“既有两间房屋足以够了何必务要正房呢。”甘婆道:“客官说的是。如此请进来罢。”主仆二人刚然进来甘婆子却又出去将那白纸灯笼系下来然后关了柴扉就往厢房导引。忽听仆人说道:“店妈妈你方才说没有上房那不是上房么?”甘婆子道:“客官不知这店并无店东主人就是婆子带着女儿过活。

   这上房是婆子住家止于厢房住客所以方才说过恐其客官不甚合心呢。”这婆子随机应变对答得一些儿马脚不露。这主仆哪里知道上房之内现时迷倒一个呢。

   说话间来至厢房婆子将灯对上。这主仆看了看倒也罢了干干净净可以住得。那仆人将包裹放下这相公却用大袖掸去灰尘。甘婆子见相公形容俏丽肌肤凝脂妩媚之甚便问道:“相公用什么趁早吩咐。”相公尚未答言仆人道:“你这里有什么只管做来不必问。”甘婆道:“可用酒么?”相公道:“酒倒罢了。”仆人道:“如有好酒拿些来也可以使得。”甘婆听了笑了笑转身出来。执着灯笼进了上房将桌子上包裹拿起出了上房却进了东边角门。

   原来角门以内仍是正房、厢房以及耳房共有数间。只听屋内有人问:“母亲前面又是何人来了?”婆子道:“我儿休问且将这包裹收起。快快收拾饭食又有主仆二人到了。

   老娘看这两个也是雏儿少时将酒预备下就是了。”忽听女子道:“母亲方才的言语难道就忘了么?”甘婆子道:“我的儿呀为娘的为何忘了呢?原说过就做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偏他主仆又找上门来叫为娘的如何推出去呢?说不得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好孩子你帮着为娘的再把这买卖做成了从此后为娘的再也不干这营生了。可是你说的咧伤天害理做什么?好孩子快着些儿罢。为娘的安放小菜去。”说着话又出去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甘婆之女名叫玉兰不但女工针黹出众而且有一身好武艺年纪已有二旬尚未受聘。只因甘婆做事暗昧玉兰每每规谏甘婆也有些回转。就是方才取酒药蒋平时也央及了个再三说过就做这一次。不想又有主仆二人前来。玉兰无奈何将莱蔬做妥。甘婆往来搬运又称赞这相公极其俊美。玉兰心下踌躇。后来甘婆拿了酒去玉兰就在后面跟来在窗外偷看。见这相公面如敷粉白而生光唇似涂朱红而带润惟有双眉紧蹙二目含悲长吁短叹似有无限的愁烦。玉兰暗道:“看此人不是俗子村夫必是贵家公子。”再看那仆人坐在横头粗眉大眼虽则丑陋却也有一番娇媚之态。只听说道:“相公早间打尖也不曾吃些什么。此时这些菜蔬虽则清淡却甚精美相公何不少用些呢?”又听相公呖呖莺声说道:“酒肴虽美无奈我吃不下咽。”说罢又长叹了一声。忽听甘婆道:“相公既懒进饮食何不少用些暖酒开开胃口管保就想吃东西了。”玉兰听至此不由地恨道:“人家愁到这步田地还要将酒害人!我母亲太狠心了!”忿忿回转房中去了。

   不多时忽听甘婆从外角门过来拿着包裹笑嘻嘻地道:“我的儿呀活该我母女要财了!这包裹比方才那包裹尤觉沉重。快快收起来帮着为娘的打他们上路。”口内说着眼儿却把玉兰一看。只见玉兰面向里背朝外也不答言也不接包裹。甘婆连忙将包裹放下赶过来将玉兰一拉道:“我的儿你又怎么了?”谁知玉兰已然哭得泪人儿一般。婆子见了这一惊非小道:“哎呀我的肉儿心儿你哭为何?快快说与为娘的知道。不是心里又不自在了?”说罢又用巾帕与玉兰拭泪。玉兰将婆子的手一推悲切切地道:“谁不自在了呢?”婆子道:“既如此为何啼哭呢?”玉兰方说道:“孩儿想爹爹留下的家业够咱们娘儿两个过的了母亲务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做什么?况且爹爹在日还有三不取:僧道不取囚犯不取急难之人不取。如今母亲一概不分只以财帛为重。倘若事如何是好?叫孩儿怎不伤心呢?”说罢复又哭了。婆子道:“我的儿原来为此你不知道为娘的也有一番苦心。想你爹爹留下家业这几年间坐吃山空已然消耗了一半再过一二年也就难以度日了。再者你也不小了将来陪嫁妆奁那不用钱呢?何况我偌大年纪也不弄下个棺材本儿么?”玉兰道:“妈妈也是多虑。有说有的话没说没的话。似这样损人利己断难永享。而且人命关天的如何使得?”婆子道:“为娘的就做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好孩子你帮了妈妈去。”玉兰道:“母亲休要多言。孩儿就知恪遵父命。那相公是急难之人这样财帛是断取不得的。”甘婆听了犯想道:“闹了半天敢则是为相公。可见他人大心大了。”便问道:“我儿你如何知那相公是急难之人呢?”玉兰道:“实对妈妈说知方才孩儿已然悄到窗下看了见他愁容满面饮食不进他是有急难之事的。孩儿实实不忍害他。孩儿问母亲将来倚靠何人?”甘婆道:“嗳呀为娘的又无多余儿女就只生养了你一个自然靠着你了。难道叫娘靠着别人不成么?”玉兰道:“虽然不靠别人难道就忘了半子之劳么?”一句话提醒了甘婆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呀我正愁女儿没有人家如今这相公生得十分美俊正可与女儿匹配。我何不把他做个养老女婿又完了女儿终身大事我也有个倚靠岂不美哉?可见利令智昏只顾贪财却忘了正事。”

   便嘻嘻笑道:“亏了女儿提拔我险些儿错了机会。如此说来快快把他救醒待为娘的与他慢慢商酌。只是不好启齿。”玉兰道:“这也不难莫若将上房的客官也救醒了只认做和他戏耍就烦那人替说也免得母亲碍口岂不两全其美么?”

   甘婆哈哈笑道:“还是女儿有算计。快些走罢天已三鼓了。”

   玉兰道:“母亲还得将包裹拿着先还了他们。不然他们醒来时不见了包裹那不是有意图谋了么?”甘婆道:“正是正是。”便将两个包裹抱着执了灯笼玉兰提了凉水母女二人出了角门。

   来至前院先奔西厢房将包裹放下。见相公伏几而卧却是饮的酒少之故。甘婆上前轻轻扶起。玉兰端过水来慢慢灌下。暗将相公着实的看了一番满心欢喜。然后见仆人已然卧倒在地也将凉水灌下。甘婆依然执灯笼又提了包裹玉兰拿着凉水将灯剔亮了。临出门时还回头望了一望。见相公已然动转连忙奔到上房将蒋平也灌了凉水。玉兰欢欢喜喜回转后面去了。

   且说蒋平饮得药酒工夫大了已然散又加灌了凉水登时苏醒。举手伸腿揉了揉眼睁开一看见自己躺在地下再看桌上灯光明亮旁边坐着个甘妈妈嘻嘻地笑。蒋平猛然省悟爬起来道:“好呀!你这婆子不是好人竟敢在俺跟前弄玄虚也就好大胆呢!”婆子噗哧地一声笑道:“你这人好没良心!饶把你救活了你反来嗔我。请问你既知玄虚为何入了圈套呢?你且坐了待我细细告诉你。老身的丈夫名唤甘豹去世已三年了。膝下无儿只生一女。……”蒋平道:“且住你提甘豹可是金头太岁甘豹么?”甘婆道:“正是。”蒋平连忙站起深深一揖道:“原来是嫂嫂失敬了!”甘婆道:“客官为何如此相称?请道其详。”蒋平道:“小弟翻江鼠蒋平甘大哥曾在敝庄盘桓过数日。后来又与白面判官柳青劫掠生辰黄金用的就是蒙*汗*药酒。他说还有五鼓鸡鸣断魂香皆是甘大哥的传授。不想大哥竟自仙逝有失吊唁望乞恕罪。”

   说罢又打一躬。甘婆连忙福了一福道:“惭愧惭愧。原来是蒋叔叔到了。怨嫂嫂无知休要见怪。亡夫在日曾说过陷空岛的五义实实令人称羡不尽。方才叔叔提的柳青他是亡夫的徒弟。自从亡夫去世多亏他殡殓送如今还时常地资助银两。”蒋平道:“方才提膝下无儿只生一女侄女有多大了?”甘婆道:“今年十九岁名唤玉兰。”蒋平道:“可有婆家没有?”甘婆道:“并无婆家。嫂嫂意欲求叔叔做个媒妁不知可肯否?”蒋平道:“但不知要许何等样人家?”甘婆道:“好叫叔叔得知远在天涯近在咫尺……”就将投宿主仆已然迷倒之事说了。”是女儿不依劝我救醒。看这相公甚是俊美女儿年纪相仿。嫂嫂不好启齿求叔叔做个保山如何?”蒋平道:“好啊!若不亏侄女劝阻大约我等性命休矣。如今看着侄女的分上且去说说看。但只一件小弟自进门来蒙嫂嫂赐了一杯闷酒到了此时也觉饿了。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有呢?”甘婆道:“有有有待我给你收拾饭食去。”蒋平道:“且住。方才说的事成与不成事在两可好歹别因不成了嫂嫂又把那法子使出来了那可不是顽的!”甘婆哈哈笑道:“岂有此理!叔叔只管放心罢。”甘婆子上后面收拾饭去了。不知亲事说成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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