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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客印月怜旧分珠 侯秋鸿传春窃玉

梼杌闲评 李清 9030 2022-07-16 08:17

  

  诗曰

  尤物移人不自由。昔贤专把放心求。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水性无常因事转。刚肠一片为情柔。

  试看当日崔张事。冷齿千年话柄留。

  却说印月换了衣服。忙叫丫头去请七官陪进忠进来相见。

  礼毕坐下。印月道先不知是哥哥。一向失礼得罪。姨娘好么。

  不知今在何处。进忠道自别贤妹后。同母亲到京住了半年。

  母亲同王吏科的夫人到临清去了。我因有事到湖广。去后又在扬州住了几年。今贩布来卖。不知贤妹在此。才七兄说起方知。连日过扰。贤妹来此几年了。公公并姨父母好么。印月道公公父亲俱久已去世了。母亲连年多玻兄弟幼校家中无人照管。也不似从前光景。我来此二年多了。进忠道当初别时。

  贤妹才六七岁。转眼便是十数年。二人说着话。七官起身往外去了。进忠―双眼不转珠的看着印月。果然天姿娇媚。绝世丰标。上上下下无一不好。又问道妹丈为何久不回来。

  印月道因母亲多玻叫他去看。去了就两个月也不见回来。

  进忠便挑他一句道。贤妹独自在家。殊觉冷落。印月便低头不语。只见七官领着个小厮捧着个方盒子。自己提了一大壶酒进来。印月问道哪里的。七官道没酒没浆做甚么道常新亲初会。不肯破些钱钞。只得我来代你做个人儿。印月笑道。从没有见你放过这等大爆竹。也罢。今日扰你。明日我再复东罢。叫丫头拿酒去烫。七官掀开盒子。拿出八碗鲜咸下饭摆在印月房里。邀进忠进房坐下。进忠七官对坐。印月打横。

  丫头斟上酒来。进忠对七官道又多扰。三人欢饮了半日。丫头捧上三碗羊肉馄钝来。那丫头也生得眉清目秀。

  意态可人。十分乖巧伶俐。年纪只好十六七岁。七官将言钩搭他。他也言来语去的调斗。饮至天晚。进忠作辞。下楼去睡。次日到街上买了两匹丝绸。四盘鲜果。四样鲜肴。又拣了八匹松江细布。送到印月房内道。些须薄物。聊表寸心。印月道一向怠慢哥哥。反承厚赐。断不敢领。七官道专一会做腔。

  老实些罢了。却不道长者赐不敢辞。印月道三年不说话。

  人也不把你当做哑狗。专会乱谈。便叫丫头将礼物送到婆婆房里。婆婆只留下两匹布。余者仍着丫头拿回道。奶奶说既是舅舅送的不好不收。叫娘收了罢。进忠拉七官去要拜见亲母。

  七官去说了。黄氏出来。进忠见过礼坐下。看那妇人年纪只好四十外。犹自丰致可亲。此乃侯少野之继室。吃了茶。进忠道不知舍表妹在此。一向少礼。黄氏道才又多承亲家费事。进忠道不成意思。遂起身出来。黄氏对印月道。晚间屈亲家坐坐。

  进忠道多谢。走到前面。侯老回来遇见。又重新见了新亲的礼。

  外面来了几个相好的客人。邀进忠到馆中吃酒。游戏了半日。

  来家已是点灯时候。才上楼坐下。只见丫头上来道。舅舅何处去的。娘等了半日了。进忠道被两个朋友邀去吃酒的。可有茶拿壶来吃。丫头道家里有热茶。进去吃罢。进忠道略坐一坐。

  醒醒酒再进去。遂拉着他手儿顽耍。

  问道你叫甚么。那丫头道我叫做秋鸿。说毕挣着要走道。

  同你去罢。进忠起身开了箱子。取出一匹福清大布。―双白绫洒花膝裤。三百文钱与他。秋鸿道未曾服侍得舅舅。怎敢受赏。进忠道小意思。不当甚么。遂强搂住他。秋鸿推开手道。

  好意来请你。到不尊重起来了。去罢。进忠下楼来。同秋鸿走到印月房内。见他婆婆也在此等候。桌上肴核已摆全了。

  印月道哥哥何处去的。进忠道被几个朋友拉去吃酒才回。

  倒叫亲母久等。印月道七叔哩。进忠道在门前和人说话。

  黄氏道请坐罢。进忠道叫亲母费事。黄氏道不成酒席。亲家莫见笑。进忠道多谢。少刻七官也家来了。黄氏道客倒坐了。你哪里去的。全没点人气。七官道同人说话的。晦气星进宫了。

  印月道甚么事。七官道前日解棉袄的差事出来。我说须要用些钱推示□了。老官儿不听。如今可可的点到我家了。老官儿撅着嘴。我才略说说。就是一场骂。如今临渴掘井。才去寻人计较。鬼也没个。此刻在那里瞎嚷哩。黄氏道他一生都是吃了强的亏。进忠道棉袄解到何处。七官道辽东。我们蓟州三年轮流一次。今年该派布行。别人都预先打点了。才拿我家这倔强老头儿顶缸。黄氏略饮了几杯。侯老请去说话了。

  三人次至更深。侯老又唤七官去了。进忠与印月调笑。秋鸿也在旁打诨。少刻七官进来。印月问道叫你说甚么。七官道今日院内的批出来了。后日便要进京领差。因一时盘费无措。

  要向魏兄借几十金。明日将用钱抵偿。为的是新亲不好开口。

  进忠道这何妨。至亲间一时腾挪。何必计较。只是我身边却无现物。明日请亲家到铺家去支用罢。七官欣然回了信。复来同饮。直至二鼓方散。这才是:旅窗花事喜撩人。一笑相逢情更亲。

  尊酒绸缪联旧好。就中透出十分春。

  进忠次日同侯老到铺家支付了三十两银子与他。又代他饯行。侯老感激不荆吩咐七官道我出门。家中无人。门户火烛要紧。不许出去胡行。魏亲家茶饭在心。又对印月道。你表兄须早晚着人看管。不可倚着七官怠慢了客。次早领了批文。收拾起身上京去了。七官原不成人。游手好闲惯了的。

  哪里在家坐得祝仍旧逐日同他那班朋友顽去。不管家务。

  把进忠丢在家冷冷清清的。早晨上街讨一会账。过午回来在楼上睡觉。正自睡起无聊。忽见秋鸿送茶上来。问道舅舅为何独坐。七爷哪去了。进忠道一日也没有见他的面。秋鸿道又是赌钱去了。不成人。说着斟了一杯茶递与进忠。进忠接过。

  这便拉住他手儿顽耍。秋鸿道舅舅无事。何不同娘坐坐去。进忠道心绪不乐。秋鸿道想是思念舅母哩。进忠道远水也难救近火。倒是眼前的花好。遂把秋鸿搂祝秋鸿也半推半就。假意挣挫。。进忠抱他上床。紧紧按祝他两边乱扭。刚刚解他裤带。忽听得楼下有人说话。秋鸿道不好。有人来了。进忠只得放他起来。秋鸿一溜烟去了。正是:东墙露出好花枝。忽欲临风折取之。

  却被黄珊惜春色。隔林频作数声啼。

  进忠一团高兴。被人惊散。心中更加抑郁。吃了茶下楼。

  来到店门前闲望。见对门邱先生也在门前独立。进忠走过他馆中闲谈。邱先生问道老兄若有不豫之色何也。进忠道睡起无聊。

  情思恍惚。邱先生道老七怎么不见。进忠道已两三日不回来了。

  邱先生道好个伶俐孩子。无奈不肯学好。少野不在家没管头了。

  今日闻得城隍庙有戏。何不同兄去看看。进忠道恐妨馆政。邱老道学生功课已完。遂叫儿子出来道。你看着他们不许顽耍。

  我陪魏兄走走就来。二人来到庙前。进忠买了两根筹进去。只听得锣鼓喧天。人烟凑集。唱的是蕉帕记。倒也热闹。看了半日。进忠道腿痛回去罢。出了庙门不远。便是张园酒馆。进忠邀邱先生吃酒。邱老道学生作东。进忠再四不肯。邱老道怎好叨扰。进忠道不过遣兴而已。何足言东。二人临窗拣了座头坐下。小二铺下果肴。

  问道相公用甚么酒。进忠道薏米酒。少顷烫来。二人对酌。

  忽听得隔壁桌上唱曲。进忠掀开帘子看时。只见十数个人拥着一个小官在那里唱。侯七也在其内。进忠叫了他一声。七官看见。忙走出来坐下。进忠道好人呀。你在这里快活。丢得我甚是冷清。邱老道令尊不在家。你该在家管待客。终日闲游。

  家中门户也要紧。陪着魏兄顽不好。七官唯唯答应而已。进忠道那小官是谁。七官道姓沈。是崔少华京里带来的。邱先生怎么得闲出来顽顽的。邱老道因魏兄无聊。奉陪来看戏散闷。反来厚扰。进忠道戏却好。只是站得难过。邱老道明日东家有事。

  要放几日学。可以奉陪几日。我已对刘道士说过。在他小楼上看。又无人噪。七宫道他楼上并可吃酒。他还有俊徒来陪。邱老道你也来耍耍。何必到别处去。

  三人吃至将晚。还了酒钱出店。七官又混了不见。邱老道说而不绎。从而不改。终不成人奈何。二人归来。邱老回去。

  次日早饭后邱老果然来约。七官也在家。同到庙中来。门前还不挤。戏子尚未上常三人到刘道士房里。见礼坐下。刘道士道邱相公久不枉顾。今日甚风吹到此。邱老道一向因学生在馆不得闲。今日放学。才同魏兄来看看戏。要借你楼上坐坐。

  刘道士道坐亦何妨。但是会首们相约。不许各房头容人看欢。

  恐他们见怪。进忠道不妨。不白看。与他些银子罢了。遂取出五钱银子交与刘道士。那道士见了钱。便欢天喜地的邀上楼。

  又叫出徒弟来陪。开了楼间窗子。正靠戏台。

  看得亲切。进忠又拿钱打酒买菜来吃。刘道士酒量也好。

  进忠如此泼撒。遂把徒弟也奉上了。进忠就在他庙中缠了数日。

  做了几件衣服与徒弟元照。一日天雨无事。进忠走到印月房内说了一会。因他小姑子在坐碍眼。不好动弹。便起身出来。秋鸿道茶熟了。舅舅吃了茶再去。进忠道送到前面来吃罢。走到楼上。见盆内残菊都枯了。于是一枝枝摘下来放在桌上。秋鸿提了茶上来。将壶放在桌上。去弄花顽耍。

  说道这花初开时何等娇艳。如今零落了。就这等可厌。进忠笑道人也是如此。青春有限。不早寻风流快活。老来便令人生厌。那丫头也会其意。不言语。只低头微笑。被进忠抱上床解带退裤。那丫头蹙眉咬齿。若有不胜忍之意。事毕后。但见腥红点点。愁颜弱态。妩媚横生。扶他起来。重掠云鬓。

  相偎相抱。秋鸿道我几乎忘了。娘问你可有好洗白布。进忠道没有好的。要做甚么。秋鸿道要做衬衣。进忠道洗白做衬衣冷。我到有匹好沙坝棉绸。又和软且耐洗。送你娘可以做得两件。秋鸿道把我去罢。进忠道莫忙。我问你。你爷怎么不回来。这样寒冬冷月的。丢得你娘不冷清。秋鸿说道他来家也没用。倒是不来家的好。进忠道怎么说。秋鸿道娘太尖灵爷太?v。

  两口儿合不着。常时各自睡。不在一处。进忠道这样一朵娇花。

  怎么错配了对儿。秋鸿道古语不差。骏马每驮村汉走。娇妻常伴拙夫眠。月老偏是这样的配合。进忠道你娘原是我的块羊肉。

  如今落在狗口里。秋鸿道又来瞎说了。怎么是你的。进忠道你儿子哄你。当初我在姨娘家。姨娘十分爱我。曾把你娘亲口许我。不料我们去后。便改却前言。嫁了你家。秋鸿道你没造化。

  来迟了怨谁。进忠道我也不怨人。只是我日夜念他。不知他可有心念我。秋鸿道他一夫一妻罢了。念你怎的。进忠道你怎知他不念我。秋鸿道我自小服侍他。岂不知他的心性。进忠道这等说是没指望了。

  回去罢。秋鸿道请行快走。我好关门。进忠道去也罢了。

  只是你的恩情。未曾报得。秋鸿道哎。我也没甚恩情到你。也不要你报。快些去罢。进忠抱住道姐姐。你怎下得这狠心来推我。秋鸿道这样坏心的人。本不该理你。进忠道我怎么坏心。

  秋鸿道你还说心不坏。该雷打你脑子才好。你不坏心。

  对天赌个咒。进忠道没甚事赌咒。秋鸿道你心里是要我做红娘。故先拿我试试水的。可是么。进忠笑道没这话。秋鸿道没这话。却有这意哩。进忠跪下道。好姐姐你既晓得。望你代我方便一言。秋鸿道你两人勾搭。我也瞧透了几分。他也有心。

  只是不好出口。连日见他愁眉忧郁。常时沉吟不语。

  

  我且代你探探口气看。只是七主子面前。切不可走漏风声。

  要紧。去罢。我来了这一会。恐他疑惑。进忠忙取出棉绸来与他。秋鸿下楼到房内。印月道你一去就不来了。做甚么的。秋鸿道舅舅不在楼上。在邱先生书房里。没入去请。

  我在门前等了一会。才有个学生出来。叫他去请了来。舅舅说没有好洗白布。倒有匹好坝墙棉绸。把三四个箱子寻到了才寻出来的。印月接来看时。果然厚实棉软。放在桌上。说道楼上可冷么。秋鸿道外面要下雪哩。怎么不冷。印月道你种个火送了去。秋鸿道舅舅说日里冷得还可。夜里冷的难熬。

  印月道他独宿自然冷。秋鸿道他说自己冷还罢了。又念着娘一个人受冷。只这一句话触动了印月的心事。不觉两泪交流。

  一声长叹。秋鸿道娘这样凄凉。何不买些酒请舅舅进来遣闷方好。印月道我手内无钱。又没情绪。秋鸿道舅舅还说有许多话要同娘谈。连日因七爷在旁。不好说得。印月道他有甚么话对我说。秋鸿道他也曾对我略说了说。他说当日在外婆家。同娘在一处顽。时刻不离。外婆极爱他。曾将娘亲口许过他的。不料他们去后。外婆改变前言。许到这里。如今在此相会。也是前缘不断。如今又知娘与爷不投。他却十分怜念。连日见娘没点情意到他。故此他也就要回去哩。印月道当初小时顽耍。果然相好。至于外婆许与未许他。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临别时曾记得外婆说过。异日哥哥相会。当以骨肉相待。他去了十数年。

  音信不通。非是我负心。我也不知嫁了这个?v物。也是我前世的冤孽。但愿早死。便是升天。

  自他来了两个月。非不欲尽情。无奈手头短少。权不在己。

  我日夜在心。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瞒不过你的。你只看我这些时面皮。比前黄瘦了多少。秋鸿道他难道要图娘的酒食么。只是娘把点情儿到他。留他几留。他才好住下。印月道你叫我怎样才是尽情。秋鸿道这在娘心上。反来问我。

  印月道你且去留他。把这话儿对他说就是了。秋鸿扇着了火提到楼上。见进忠面朝里睡着。便去摇他。进忠知道是他。

  却推睡不理。秋鸿见壁上挂了根鞭子。取在手。认定进忠屁股上啪的一下。打得进忠暴跳起来道。是谁。秋鸿道我奉圣旨到此。你不摆香案来接。还推睡哩。进忠道你莫打。也来睡睡。秋鸿啪的又是一鞭子。进忠骂道好臊根子。我就。秋鸿道你就怎么样。还狠嘴定打你一百。又没头没脑的乱打。进忠急了。夺过鞭子。就来抓他。秋鸿往外就跑。被进忠赶上。拦腰抱住道。你打得我够了。也让我抽你几百。秋鸿道才去迟了。

  娘疑惑哩。如今且说正经话。东方日子长哩。进忠才放了他。

  问道所事如何。秋鸿道不妥。说不拢。进忠道你可曾说。秋鸿道我细细说了。他只是不认账。他说姨表兄妹只好如此而已。

  若再胡思乱想。即刻赶你走路。进忠道好姐姐莫哄我。你才说奉圣旨。必有好音。秋鸿道奉旨是送火与你的。

  进忠道送火我烘。还是一片热心。秋鸿道接旨也该磕头。

  进忠道若有好音。就磕一万个头也是该的。秋鸿道只磕一千个罢。进忠真个磕了个头。秋鸿道这是接旨的。还要谢恩哩。

  进忠道等宣读过再谢不迟。秋鸿道也罢。先跪听宣读。进忠没奈何只得跪下。秋鸿便将印月的话一一说了。进忠爬起来道。意思虽好。只是尚在疑似之间。秋鸿道你去买些酒肴来。

  进去同他谈谈。随机应变。取他件表记过来。使他不能反悔。

  就可上手。看你造化何如。切不可毛手毛脚的。若要弄裂了。

  那时不于我事。我去了。你快些来。进忠同下楼来。

  到酒馆中买了酒肴。叫把热送了来。自己到里面叫秋鸿同了小厮拿到房里。秋鸿已预备下热汤热酒。请过黄氏来。印月道小姑娘也请来坐坐。黄氏道他怕冷不肯下炕。进忠道送些果子去。印月拣了盘果肴并酒着秋鸿送过去。二人饮了多时。点上烛来。黄氏先去了。二人谈笑谑浪。无所忌惮。秋鸿也在旁打哄。进忠向他丢个眼色。秋鸿便推做事出去了。

  进忠道一向有些心事。要同贤妹谈。因未遇空。印月道哥哥心事。秋鸿已说过了。只是我在此举目无亲。得哥哥常在此住住也好。无奈为贫所窘。不能尽情。若有不到之外。望哥哥海涵。怎说要去的话。进忠道因出外日久。要回去看看母亲。

  只为贤妹恩情难忘。故不忍别去。虽托秋鸿代陈。毕竟要求贤妹亲口一言。终当衔结。印月道我两人自小至亲。情同骨肉。

  凡哥哥所欲。无不应命。进忠道别的犹可。只是客邸孤单。要求贤妹见怜。印月低头含羞不语。进忠忙跪下哀求。印月作色道。哥哥何出此言。把手一拂。也是天缘凑巧。进忠刚扯着他手上珠子。把绳子扯断了□下来。秋鸿见印月颜色变了。忙走进来道。呀娘的珠子吊了。进忠起来拾起珠子。说道想当日在林子内拾得此珠。才得相会。今已数十年。又得相逢。拿在手中玩弄不舍。印月道这珠子蒙姨娘拾得还我。哥哥若爱。就送与哥哥罢。秋鸿道送一颗与舅舅做个忆念。这两颗娘还带着。

  心爱的。岂可总送与人。遂本了两根红绳子穿好。代他二人各扣在手上。进忠正要调戏于他。

  忽听得黄氏着小丫头问角门可曾关。进忠只得出去。秋鸿提灯送到楼上。回来关门宿了。次早侯七走上楼来。进忠道连日都不见。今日起得好早。天冷烫寒去。侯七唯唯答应下楼去了。少顷秋鸿送上脸水来。进忠道老七可在家。同他烫寒去。

  秋鸿道七主子象输了钱的光景。绝早才来家。娘儿们絮聒了一早。走头无路的哩。进忠道他输了把甚么还人。秋鸿道我料他必来寻你。你正好借此笼络他。那事须买动了他。

  才得成哩。进忠道瞒着他的好。秋鸿道瞒不得他。他才不是个灵虫儿。若瞧着一点儿。就是一天的火起了。娘不肯。也是怕他要张扬出来。他自小与娘顽惯了的。见哥哥没用。他也不怀好心。若买通了他。便指日可成。须要等他到急时。

  才可下着子哩。正说话间。七官又上来了。进忠梳洗毕。

  说道烫寒去罢。七官道也好。秋鸿道家里还有些酒。我去煮些鸡蛋来。吃个头脑酒罢。进忠道好乖儿子莫煮老了。秋鸿去不多时。拿了一壶暖酒。一盘鸡蛋上来。见七官默坐无言。

  便说道七爷就象被雷惊了的么。七官道放屁。秋鸿道放屁就放屁。我看有些淘气。七官跳起身赶来打他。秋鸿早飞跑下楼去了。七官道留你去。我自有法儿抽你。进忠道莫顽了。

  酒要冷哩。二人坐下次酒。七官只是沉吟。进忠挑他句道。

  为甚事不乐。七官欲言又止。进忠也不再问。吃毕了道。我出去讨讨账就来。七官道兄请便。我却不得奉陪。二人下了楼。

  进忠出去了半日回来。在楼下遇见印月出来。道得哥这半日到那里去的。进忠道出去讨帐。铺家留住吃酒。印月道哥哥家去坐罢。二人同到房中。秋鸿取饭来吃了。只见小姑子来向印月耳边说了几句。印月道晓得。进忠道甚么事。印月道有个人央我向哥哥借几两银子。进忠道是谁。印月道七叔。

  因输下人的钱没出处。要向哥哥借十多两银子。他说若没得。就是找店里驮两匹绒也罢。明年三月尽间就还他。进忠道至亲间。原该相为。只是我刻下没现银子。绒店里又无熟人。

  他怎肯放心赊。况且利钱又重。三个月不还。就要转头。

  将近是个对合子钱。倒是有好绒我却要买件做衣服哩。印月道我有两件的总坏了。也想要做件。只是没钱买。秋鸿向进忠丢了个眼色。进忠道绒是有好的。只是此地没甚好绫做里子。说着小姑子又来讨信。印月道他说没得现成的。秋鸿道姑娘且去着。等娘再说了。我来回信。小姑子去了。秋鸿道舅舅代他设个法罢。他急得很哩。早起四五个人在门外嚷骂。要剥衣服。

  才直直的跪在她面前。央娘求舅舅挪借。进忠道他在哪里哩。

  请他来。秋鸿过去请了七官来。印月道代你说了。你来下个数儿。七官道有个约儿在此。进忠道没得扯淡。撮些用罢了。要多少。七官道要十四五两才得够。进忠道连日讨不起银子。你是知道的。七官道我知道你没有银子。故此说驮几匹绒。进忠道驮绒既无熟人。再者利钱又重。

  不知布可准得。七官道甚好。是货是钱。进忠道我照发行的价钱与你。你还可多算他些。只是奉劝此后再不可如此了。

  说毕同他出来拿布。印月道我代你借了银子。把中资拿来。

  七官笑道好嫂子让我一时罢。印月道你今日也有求人的日子。以后再莫说硬话了。二人来到楼上。查了七桶布与他。

  欢天喜地的去了。秋鸿来到楼上对进忠道。娘是后日生辰。

  你速去买绒。赶起衣服。送他生日。管你成事。进忠随即取了银子。到绒铺里拣了匹上好牯绒。讲定三钱一尺。叫成衣算了要二丈二尺。称了银子。又到缎店买绫。奈都无好的。复同成衣匠到家。上楼把自己件白绫袄儿拆开。果是松江重绫。

  向秋鸿讨出印月的衣服来照尺寸做。取了三钱银子做手工道。

  明早务必要的。成衣匠去了。进忠又与秋鸿欢会一回。计议送寿礼。秋鸿道礼不可重。恐人疑惑。衣服有了。我先拿进去。等晚上奶奶去后。再代他穿上。进忠欢喜之至。次早到成衣铺内坐着催趱完。又买酒与他们浇手。又到银匠铺打了两副荷梅金扣。换了几颗珠子嵌上钉好。拿回交与秋鸿收了。次日备了寿枕寿帕寿面寿桃之类。为印月上寿。印月道多谢舅舅。

  这厚礼不好收。秋鸿道舅舅不是外人。每年娘生日也没个亲人上寿。今日正该庆贺的。送过去与黄氏看。黄氏道既承亲家费心。不好不收。叫你娘晚上备桌酒请你舅舅坐坐。果然晚夕印月备了一桌齐整酒席。请进忠到房内。黄氏并小姑子也来了。印月道我早起就约过七叔。怎还不来家。又没人寻他去。

  进忠道等等他。黄氏道畜生又不知到哪里去。不必等他。

  此刻不回来。又是不来家了。秋鸿铺下酒。看印月举杯奉进忠与婆婆的酒。进忠也回敬过。吃了面。进忠先把黄氏灌醉了。同小女儿先去了。二人才开怀畅饮。渐渐酒意上来。

  秋鸿道我倒忘了。忙取出绒衣来道。这是舅舅送娘的。穿穿看可合身。代印月穿上。果然刚好。秋鸿道好得很。也不枉舅舅费心。印月也满心欢喜。说道早间多谢过。又做这衣服做甚。进忠道穷孝敬儿莫笑。又饮了一会。秋鸿走开。进忠渐渐挨到印月身边。摩手捻脚的顽耍。印月含羞带笑。遮遮掩掩。

  进忠伸进手去抚摸双乳。胸前真是粉腻酥溶。滑不由手。渐渐摸到脐下。印月站起身。把手推开。往卧房里便走。

  随手把门就关。被进忠挤进去。双手抱到床上。脱衣解裤。

  共入鲛鱼肖。这正是:

  久旱枯苗得雨。初晴戏蝶逢花。重重喜气霭罗帏。

  隐隐春风动绣榻。一个酥胸紧贴。一个玉体忙遥一个意朦胧。语涩言娇。一个魂荡漾。声吁气喘。玉液初溶。

  ?K蔻半含仙掌露。舌尖半吐。丁香微结助情花。颠狂处。

  双挑新月上肩头。操搓时。乱散乌云堆枕畔。几年空逐鹤鸿行。

  今日方成鸶凤友。

  那印月初则因丈夫不中意。又为每常总是强勉从事。从未曾入得佳境。进忠正当壮年。又平时在花柳中串的骁将。

  御妇人的手段。曲尽其妙。直弄至三更。方才了事。遍身抚摩了半会。才并肩叠股而睡。正睡得甚浓时。忽听得一片响声。二人俱各惊醒。正自惊慌。只见秋鸿掀开帐子道。天明了。

  速些起来。外面有人打门甚急哩。进忠忙起来披上衣服。

  提着袜子。秋鸿开了角门放他出去。关好。才到前头门边来问。正是无端陌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毕竞不知敲门有何急事。只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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